“自己的儿子刚被册立为太子,还没高兴几天,女儿就要被远嫁和亲。哎!”方知慧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继续道:“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现在是什么心情。”
云沛坐在方知慧对面,闻言也只是垂下眼睫,摇摇头没有说话。
望海楼里丝竹声悠扬婉转,宾客众多,却丝毫不纷乱嘈杂。云沛和方知慧这次没有坐在厢房里,而是选择了二楼窗边。望海楼的窗户上,全都用轻薄的素纱做了遮挡。既能透光,又能过滤掉过强的光线,让坐在窗边的茶客也能舒适地品茶。
方知慧见云沛没有搭话,心里也清楚这不是自己能打听的事。不过,近些日子邕京城里人人讨论的都是这次的和亲,她就是想换个话题,也离不开有关和亲的细枝末节。
“你说,皇上会派谁给显宜公主送亲?这太子新立,要逐渐接触政事了,应该是不能离宫了。二皇子体弱,皇上是向来舍不得他出远门的。可五皇子和六皇子年纪又有些不够……”方知慧掰着手指数着可能得送亲人选,数来数去没合适的,越想越觉得可能还是太子最合适:“太子与公主一母同胞,又正因为是新立,想来就算耽误些时日再接触政事也不碍事。”
说着说着,倒是给自己说不高兴了,她拿帕子挡在嘴前,愤愤道:“又是将公主送去和亲,又是由太子亲自送亲,这也太抬举秀作蛮夷了!”
见她一脸愤懑,云沛赶忙将她面前的茶盏塞进她手里,软言劝慰道:“怎么还给自己说生气了?这些事都还没定呢,也不是咱们能置喙的,快别想了。”
对面的方知慧还尤自不满着,但基本的理智还是让她知道,接下来的话要压低了声音说:“你说和亲派谁去不行,怎么就让公主去了呢?皇上这不是……这不是……”眼看着不得体的话就要出口,在云沛满含警告的瞪视下,方知慧总算是悻悻地闭上了嘴。
那日嘉圣节宫宴,虽说是皇帝大宴百官及其亲眷,但实际能坐进隆昌殿的,也只是些重臣近臣。她父亲虽然身居高位,但她还不够格进入内殿。事后,虽然在场的人私下里对于当天的事有所交流,但未免横生枝节,他们很默契地一致对外,将此事瞒了下来。因此,那天身在偏殿的方知慧并不知内情。
云沛知道方知慧这是觉得,送公主去和亲,这事办得太窝囊了。这是近日城中相当主流的一种观点,不过,人们当然不会说得如此直白大不敬,他们只会说“皇帝宽厚”、“抬举秀作”云云。
当然了,任何一位皇帝都不会缺少拥护者。况且,和亲对象究竟是谁、年纪多大、是否娶妻生子,外面的人也不甚清楚。他们只会觉得,能让皇帝派出公主去和亲的人,一定是整个秀作能挑出的最为“门当户对”的一个。因此,城中最最主流的观点说法还是:皇帝深谋远虑,借此和亲缓解大幽与秀作间的紧张局势,平稳了边境,也展现了大幽的宽和开放。
云沛只是咽下一口茶,淡淡道:“皇上自然有皇上的打算,更何况,这场和亲还换来了边贸百年的管辖权。”
任何和亲的本质都是一场政治博弈,除了最表面的一场亲事之外,其背后的权利争取才是最为重要的内容。
云沛都这么说了,方知慧也不好再问下去。她撇了撇嘴,端起茶盏看向窗外。
刚才她们选定了位置后,方知慧就叫店小二来把窗户用叉竿撑起。此时窗扇正朝外开着,她们一转头就能看到车水马龙的街景。
“她怎么也来了?”方知慧这下连茶都不喝了,语气里带上了不悦和冷意。
云沛闻言也朝窗外看去,正好看到一抹烟紫色的衣摆消失在望海楼的大门里。她问道:“是谁?”
“万楚楚。”方知慧一脸的怏怏不乐,见云沛依旧是一脸的困惑,她才又补充道:“京内部干总万家,可别说你没听说过。”
云沛恍然大悟,京内部干总,从六品的武将官职。原本云沛确实是没听过这家人的,不过这几年,万家在邕京城里实在是太过于有名,所以即使是重生一次,云沛也很快就想起来了。
万家有名,不过却不是什么光彩的名声。万家老爷名为万彪,才干如何云沛并未听说,只知道他家院里妾室众多。但是单就这一点,也不至于让万家出名。
妾室多,庶子女就多。邕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不管内里如何,为了名声,待庶子女到了年纪时,也会好好给寻一门亲事,就算清贫一些,也都是些清白正经人家。可这万家却另辟蹊径,万家把庶女都送进高门显贵的人家里做妾,把庶子送往全国各地做倒插门女婿,以此来或交结权贵、或换取银钱。
云沛就记得,前世显宜的面首里,就有两个还是三个是万家送去的。思及此,她忍不住用帕子按了按嘴边,整理了一下表情,才对方知慧道:“听过,听过,好歹是个京官呢……”
方知慧又是撇嘴,不屑道:“哪有人当官当成他们家那样的?可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粗鄙不堪。我听说,那万彪早年不过是个山野土匪,不知是搭上了谁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