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的笃定给了寇远又一道重击，他猛地抬头看向自己母亲，看着那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赶出去的人，从前被他刻意忽视的种种再绷不住，一个个如那脱缰野马，从记忆深处争前恐后地跳了出来。
最好的衣赏给大哥，最好的吃食给三弟，所有的赞赏永远都是大哥与三弟的，而他无论做多少努力，付出多少辛劳，到最后都不曾得到过哪怕母亲一句夸奖。
有好几次他都没忍住想，自己莫非不是母亲的亲生子，要不然母亲为何会偏心至此？同样是儿子，为何对待却天差地别？可看着自己与大哥与三弟极其相像的面容，他知道，自己这猜测纯属无厘头。
那是母亲啊，生他养他的母亲。母亲所做难道会有错？母亲所做都是为了他好。
可……真的是为了他好吗？真的就没有错吗？
这一刻，寇远再没办法让自己安心地承认从前认知，母亲、大哥，甚至是三弟，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要把自己赶出去，仅仅因为他的女儿好心救了一个姑娘吗？
他垂了眸，红了眼，视线模糊间看到那道挡在自己身前的瘦弱身影。
是他的星儿。
冰寒至极的心田突然注入了一股轻缓暖流，撑开了他几乎要窒息的肺腑。
关于将二房分出去的单方面讨论还在继续。自陈老太发了火，寇斌与杨氏便开始了对寇远的攻讦。
“二哥，你这样惹母亲生气已经是不孝了，你怎能这样，难道你非要把母亲气出个好歹来？”
“父母话大于天，母亲都这样说了，你再犟有什么意思？是想让母亲一直生气吗？”
“大哥的提议已经非常好了，瞧刚才你们把母亲给气的，都说要把你们除名了！二哥，你就知足吧！老老实实分了家，那我们还是一家人。真若被除名，你以后还如何叫母亲？”
“就是就是，你也不用等二嫂了，这种事，还是男人做主……”
寇维与柳氏不言语，只是冷冷地看着寇远父女二人，那眼神中透露出的是对寇远的无尽失望，以及隐隐不屑。
陪着陈老太的寇采薇早已垂了眸，掩下了那差点就要泄露出的幸灾乐祸。
寇南星，你不是很厉害吗？看将来没了我阿耶庇护，你还会不会再接着厉害！退了婚还要招惹光霁哥哥，不要脸！相处这么多年，我寇采薇竟是看走了眼，你果然是个藏的深的！
纷杂的声音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叹息，沉重的好似能将面前的屋脊压弯。
寇斌与杨氏闭了嘴，寇维与柳氏挑了眉，寇采薇与陈老太同时冷哼，而寇南星则转了身过来。
“阿耶。”她喊道，伸手扶住了缓慢站起来的父亲。
寇远伸手拍了拍她手，示意自己无碍。待站直，他抬眸看向面前众人，皆是他近四十年生命里极为看中的人。可此时，这些被他看中的人，各个眼神冷漠，对自己能被分家甚至充满期待。
这一瞬，他只觉胸口好似被打入一剂麻药，一点点木了下去。
“阿耶。”寇南星又喊了一声，眸中现出担忧。
“阿耶没事儿，放心。”寇远开口，声音有些滞涩，却是强打起精神。他叹息一声，从寇南星身后走了出来。
“母亲。”他喊了声，顿了一下再次开口确认，“您真的想把儿子一家分出去吗？”
“自然！”陈老太回得斩钉截铁，“话已出口岂能收回？”
寇远亮着的眸子暗了一度，嘴角跟着机械地扯了下。他轻轻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寇维，问对方：“大哥，你也觉得，把我们一家子分出去，是对的吗？”
寇维蹙眉，不满寇远这样说话，冷声道：“对与错你难道辨不明白？莫要把罪责扣在他人身上，说到底都是你自己教子无方。”
这是觉得对了。
寇远无声苦笑，视线划过寇斌，张了张嘴，却最终没说话。
之后，他转身看向寇南星，那目光中的歉意令寇南星心头一紧。
“阿耶……”
寇远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开口：“星儿，阿耶从未觉得你做错了，阿耶不怪你。”
寇南星的眼睛瞬间湿润，看着父亲面露不忍：“阿耶，我……”
“没事儿的。”寇远忽地轻笑，安慰寇南星，“既然你祖母决定了，你大伯也同意，我们分家便是。反正，反正我们现在住的也远，回来次数也不多。只是回去，少不得你帮阿耶跟你阿娘把这件事说了。”
寇南星抿紧了嘴角没说话，片刻后重重地“嗯”了一声。
寇远欣慰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回头对寇维道：“大哥，既如此，那你便给弟弟写分家文书吧，至于财产分配，大哥你看着来便是。”
柳氏闻言想开口，寇维却一把拦住了她。他知道妻子想说什么，无非是想要回薇儿的那两间铺子，可眼下不是时候。
“好，既然你也同意，那大哥便帮你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