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神机妙算,不过是她知道城中宵禁的时间罢了。
主仆两人坐在马车离开,陶家的火终于被灭。
陶一鸣看着家中房屋尽毁,母亲昏迷,章晓岚受伤,饶是他,也是心情沉重。
好在,家中银钱不过是日常支出,他还有些积蓄。
深吸一口气,他谢过街坊四邻,在鼓声停下之前,将母亲和章晓岚安顿在附近的客栈。
看着客栈屋内摇晃的烛影,陶一鸣不断回想,只觉得自家着火很是奇怪。
陶家并未与他人记仇,甚至为了让街坊四邻关照母亲,他还时常给街坊四邻带东西。况且第一个发现自家着火的,也是邻居中的一个。
只是母亲在救出来之后,就一直昏迷。
忙碌一天,身心俱疲的他,坐在榻上慢慢入睡。
咚!咚!咚!
鸣街鼓清晨再次敲响,大街上很快就人来人往。
章晓岚被惊醒,想要爬起来,双腿的疼痛瞬间传到脑袋,双手抓紧床单,才熬过那一波剧痛。
她的痛呼很快招来陶氏母子。
陶氏看着章晓岚,直呼自己没用,“昨日不知是怎么了,我只想着到屋子里收拾一番,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如今酿成大祸,不仅烧了房子,还连累你伤成这个样子。”
说着,就在旁边痛哭起来。
章晓岚想去安抚奶娘,她现在整个人仿佛都被疼痛占据,“奶娘,谁……都不会……想要这样,我……不怪你,也……很高兴……救下……你。”
沙哑的嗓音吓了母子俩一大跳,陶氏擦了眼泪,让儿子端了水来。
章晓岚慢慢喝了水,额上的汗珠滑落到杯子里。
陶氏才发现她整张脸都是白的,额上因疼痛,已经沁出不少汗珠。
心中愧疚更甚。
“一……一鸣哥,帮我……帮我拿了银子……带阿宁……宁回来……”章晓岚忍着双腿的疼痛,不愿放弃。
陶一鸣心中悲痛,“晓岚,如今已是辰初,等我赶过去,阿宁只怕是早已送出城门。”
他头磕在床边,眼泪不住向下流。
是他优柔寡断,昨日只想着救下家里。
若他派个人去,一样可以带周湘宁回来。
就算房屋尽毁,小姑娘好歹还能在自己娘亲身边。
章晓岚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没有怪他的意思。
怎么可能怪他呢?人都有个远近亲疏的,她已经很感激奶娘肯收留她,如何还能再要求更多?
只是……
章晓岚让陶一鸣抬起头,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努力笑了一下。
“那就麻烦……一鸣哥……哥,租……租个马车……带……带我去……送……送送阿宁。”
说完这句,章晓岚只觉得心肺中似藏有火焰,带着她的悲伤,烧灼着她的胸膛。
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女儿被卖,这一刻却只能送一送,确认她此刻的安危。
“晓岚,医师特地嘱咐了,你要静养。”陶氏在一旁哭得根本止不住,但听到章晓岚想要去送,连忙阻止。
“若有不当,你这腿可能就要废了。”陶一鸣脸色沉重,他心有担忧,但知道她的性子。
他若不带她,只怕是爬,她都要爬到城门去。
“带……带我去……去吧,总……总要让……让她知道,她阿娘……一直……惦记着她。”章晓岚努力笑着,每说一句话,喉咙里如同被割一刀,可再疼,她一定要说出来。
她失了信,但不能再让女儿失了母亲。
陶一鸣擦了脸上眼泪,出去找马车。
陶氏在一旁给章晓岚擦拭整理,要去见,自然还是要体面些,也免得小娘子惦记着娘亲。
给章晓岚擦完,陶氏去一旁洗涮毛巾,一转过身去,眼泪就再也止不住。
章晓岚知道奶娘肯定又哭了,可她如今顾不了那么多,抵御腿上的疼痛已经花费了她太多的力气,剩下一点,她只能好好想想如何才能找到阿宁。
陶一鸣雇好了车,也托人去做事的地方给上司带了话。
看到章晓岚被母亲整理得光彩照人,忍着心中难过,扯开唇笑笑,“晓岚真好看,好像回到年少之时。”
章晓岚知道他在说谎,她如今恐怕是憔悴消瘦得很,她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嘴唇的干裂。
不过,就当她是好好的吧。
章晓岚努力笑笑。
陶一鸣求了掌柜的,拿了一床被褥,和一个小二裹了章晓岚,带她到马车上。
陶氏在马车里照顾章晓岚,陶一鸣在外边驾车。
晃晃悠悠,很快就到了城门处。
城门处,士兵守着城门,有专人查看路引。两条长队,一进一出,随着人群的走动,不断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