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许伸手紧了紧外头裹得一褂子,感觉着如今还是凉了点。
又或许是心凉。
方嬷嬷愣了声,却也只顿了一顿,又更大了嗓门:“世子妃,我跟您多年,不曾做过什么错事!”
“您这样对我,路老爷也不会答应!”
看来是完全没有认错的打算,还敢提路致远。
路知许轻描淡写的转了话题,只说道:“方嬷嬷,自你来路家,月钱都是多少?”
气势汹汹的方嬷嬷愣了神,犹豫着答道:“七八贯许...”
“方嬷嬷说这话,足以让路家上下每个丫鬟家丁为你羞愧而死!”路知许站起来,冷声道:“不如我替嬷嬷回忆回忆。”
她踱步到被捆扎的像一卷五花肉的方嬷嬷面前,“从您进路家做我奶娘开始,一直都是十贯的月钱;因着我母亲没有奶水,为了贴补你喂养我,额外月月都赏些钱去,到我长成也未曾停过。”
“加上年节的礼,整整十七年的,不敢说是什么富裕的,却也叫旁人比都不敢比了!”
一字一句,算的清清楚楚。
方嬷嬷是做奶娘,总有些自持甚高的心态,还觉得路知许是从前那个要喂养的不懂事的小女孩儿,殊不知她早就在十岁就进了账房,十二岁就把家中上下用度摸得清清楚楚。
仗着自己年纪大些,还想吓唬她!
“你个姑娘家家的懂什么...哪有这么多!”
方嬷嬷还想强词夺理,可路知许瞬间便扔来一个冰冷的眼刀,叫她动弹不得。
“我是不是胡说,您比谁都清楚。”路知许缓缓走近她,两人的距离仅隔了一臂。“我只问你,你在墙根下头捡的钱是谁的?”
闻言,方嬷嬷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半张着嘴巴吐不出半个字来争辩。
她...她怎么会知道?!
明明路知许带着两个大丫鬟,都在屋里写了一天的字啊!
方嬷嬷表情如同见鬼,可到底强撑着一口气,呆滞了不过一顿,便又立刻争辩了去:“世子妃,你说什么钱!老奴未曾见过什么钱!”
“我从到路家伺候,就不曾做过什么偷鸡摸狗之事!”
那言辞之坚定、语调之激烈,不等回应紧接着就嚎了一嗓子:
“老爷呀....夫人呀....夭寿了....方琴这辈子算是白活了....”
“方琴守着路家不嫁不娶....孩子都未曾有一个.....如今却叫您女儿捆起来冤枉呀....方琴不活了.....”
越说越激动,那充满皱纹的眼角竟然真的滴下几滴泪来。
却真叫人动容了。
可路知许表情却不曾有一丝波动,心下更是觉得有趣。
她倒要看看,这方琴能表演到几时。
由着方琴嚎了半晌,路知许不说话,玉莲也默着,整个小库房里只回荡着方琴的鬼哭狼嚎。
“老爷....老爷...夫人....”
足足有了两刻钟,方琴终归是停下来了,嘴里还是断断续续的叫着路知许的父亲母亲。
她也觉得有点尴尬,没人理她,而且一直嚎着嘴巴实在有点干了。
嘴里嗫嚅了几口唾沫,看向刚打了一个哈欠的路知许,方琴嗓子实在嚎不动了。
路知许都要睡着了。
见方琴不再叫嚷,她扯出一个笑容,又点了点头:“叫够了?”
不等方琴有什么回应,路知许的笑容又迅速抽离下去,那明明是清脆悠然的女声,却徒然间厉喝道:“我还未说什么旁的话,就是问你一句捡的谁的钱,你便大吵大闹要喊我父亲母亲!你睁大眼睛也要看看这是什么地界,如今你已经是在宣平公府,这儿不是路家!”
“我顾念着你也是辛苦带着我长大的,才想给你一个机会,可惜你眼睛长在头顶,看不清是非黑白!”
方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
没影儿的事儿,反倒叫自己不打自招了!
算了,咬死了就是了!
路知许嗤笑一声,“我只问你,是谁进我院子撕了我的配方的?”
方琴狠狠一咬后槽牙,一双精明的三角眼死死盯着路知许,便辩道:“我不知道世子妃在说什么!”
“不知道?”
“老奴从未害过世子妃,更不知道世子妃说的是什么!就算我真的捡了些钱,也犯不上什么王法家规!”
路知许从内袋里拿出一个掐丝银镯,一看便是精雕细琢,品质上乘。
她轻笑一声,把那银镯子扔在被捆住的方琴脚边:
“不曾害过我?那我便问你认不认得这是什么?!”
方琴怎么不会不认得这镯子?
这就是胡朗从她身上偷去的,在大婚当日拿去陷害路知许的贴身银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