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九哥?”江照站在周令九的房外,敲了敲门,无人应声。
“莫非他去找陈姐姐了?”江照抬手,门被轻轻推开,他探头又喊了两声“九哥,九哥”,无人。
此刻的周令九,正在替林子安穿衣,他又拿出胡葭从京城带回来的双陆和竹马。
“这是王爷王妃送给你的耍货,特意从京城带回来的。”周令九将那双陆摆在床榻上,“你会玩吗?”
“嗯,不会。”林子安摆弄着黑白的小马,又拿起一枚小黑马看着。
周令九摆好双陆,又拿起一颗骰子道,“这是双人博弈,掷骰子按点行棋。棋子的移动以掷骰子的点数决定,首位把所有棋子移离棋盘的玩者可获得胜利。”
林子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阿九叔叔,你陪我玩好吗?”
“明日叫阿照哥哥陪你下棋,可好?夜已深,该睡了。”周令九将双陆放到床头,“今夜就将它放这,明儿再玩。”
“好。”林子安乖乖听话,睡觉。
江照走到桌案前,刀架上摆着周令九的雁翎刀,他伸手摸了摸,冰冷坚硬。
再一瞧,旁边还放着折叠着一张纸,他好奇地打开来看。
画纸上是一个人,江照的瞳孔中映出那人,披散的黑发与半敞的胸膛,是他,那个恶魔。
江照跌坐在地,手抚胸口,那人,那夜的梦靥又袭来。
红烛油、鞭子,抽打传来的疼痛、被施暴的屈辱,又一一涌上心头,脑中。
“啊啊,哈。”江照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他手掌捂住头,感觉整个身子又陷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房门未关,周令九警惕地冲进屋内,却见桌案下瘫倒着一个人,如受惊的狸奴,是江照。
“江照,江照?”周令九瞥见桌案底下,江照缩成一团。
“江照,你怎么了?”周令九快速将桌上画纸收到,压到刀架之下,又蹲下身,搂住江照,轻轻抚着他的后背,给予安慰。
“九,九哥?”江照颤栗的身子终于有所缓解,他躲在周令九的怀中,拼命摇头,想要挥去那些伤痛。
明明已经将那座旧院那个疯子忘掉,可为何看到那张画像,所有的回忆又充斥整个身体。
江照闭半眼,又手揪住周令九领口的骨节,绷得泛白。
“九哥,九哥,是他,我记得那个人,是他。”江照的声音钻入周令九的耳中。
周令九拍拍他的后背,一边柔声道,“怪我,不该将那画纸放在屋里。”
“别怕别怕,他根本来不了陇原,有王爷王妃,有我在,我们都在。”
周令九搂起江照,“地上凉,起来去睡觉吧。”
江照无力地点点头,伏在周令九身边,“九哥。”
“别说话,睡吧,今夜我陪着你。”周令九也躺在床榻上,这一次,他倒不像救起江照那晚,二人第一次同床而寝,他便踢了江照两脚,还嫌弃地睡到床尾。
“九哥?”
正当周令九以后江照已经睡去,他也有些迷糊着,身边又传来江照轻轻的声音。
“嗯?”周令九侧过身子,“安心睡,有我在,就算是梦里,他也不敢来。”
“九哥,对不起,我太笨,我老是拖累王妃和你,惹得大家为我操心。”江照的声音带有哭腔,“我告诉自己,要坚强勇敢,拿出男子汉的气概,可我没法做到。”
“好多次,我做梦,梦见那张脸,还有红烛油···”江照说着说着,又缩在被子里颤抖起来。
“江照,你莫要给自己加诸压力,你可知,你才十六岁,还是个小小少年郎呢。”今夜的周令九完全不似以往的粗狂,只有温柔。
他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也早逝,可他有小叔的关爱。亲人皆过世后,平宁公主将他送到南楚,跟在褚煜身边。
这样算来,他是比江照更加幸福的人。江家因乱言案没落,虽名义是安宁王世子的小舅舅。
可褚炫与江照这血缘淡薄的舅甥关系,他根本也讨不着一点好处。
“王妃既是救下了你,让你来了陇原,你就是睿王府的人。”周令九严肃道,“你不要一个人死撑,你有噩梦,有恐惧,我们可以保护你。”
“但人总是渐渐长大,你也要越来越成长,强大起来才行。”
“强大?”
“强大不只是习武,还有内心深处的坚强。等你哪一天,不再害怕那人之时,你就是真正的男子汉。”
“九哥,我可以吗?”
“一定可以,有王妃有我,有我们在。”周令九说着说着,江照也沉沉地睡去,只隐隐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周令九替江照掖好被子,这才慢慢起身,走到桌案边,将压在刀架下的那张画纸拿起来。
那人真是三皇子褚炜,他那样的皇家贵胄,就算是王爷王妃,如何去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