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与李山河大吵一番,愤然离开山河观的少年是不一样的。
那时的他,觉得有些东西一定是对的,而有些一定是错的。
但是现在他不会那么想了。
张小鱼这样想着的时候,很是沉默,也很是惶恐。
他当然很是热爱南衣城这个地方。
万河同流,并入人间。
打着牌喝着酒,也许还会和某个世俗之人一同骂着街。
但是他所要的不是这样的。
就像他当初来剑宗的目的一样。
他要学剑。
然后回去用剑上的道理说服一切的对错。
所以张小鱼听着陈怀风的那句话,沉默了很久,轻声说道:“这便是人间剑宗。”
二人长久的站在河畔沉默着。
过了许久,陈怀风才看向张小鱼,想着那个被一剑刺穿心脏的少年。
“这是师父的意思?”
张小鱼轻声说道:“是的。”
陈怀风转回头去,看着灯火稀疏的南衣城,缓缓说道:“看来你的真的很想山河观去死。”
张小鱼低下头去,看着那身偶尔被风卷起一角的白衣,道袍之上的那些字依旧清晰。
沉默的看了很久,张小鱼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来,笑着看着陈怀风说道:“算了,不提这些事了。”
陈怀风自然知道那些故事对于张小鱼而言,是怎样沉重的东西,所以他点了点头。
张小鱼背着剑轻笑着,看着南衣城,说道:“师兄很久没有带我走过南衣城了吧。”
陈怀风笑了起来,说道:“好像是的。”
陈怀风藏在剑宗养生很多年了。
二人沿着南衣河随意的走着。
张小鱼是背着剑的,陈怀风是抱着剑的。
二者所代表的姿态自然是不一样的。
二人只是走着,并没有聊从前。
南衣城灯火稀疏,这让二人都是有些遗憾。
张小鱼是在一片繁盛之中走进来的,离开的时候应该也是满城灯火璀璨。
陈怀风自然没有那种,师弟你在这等着,我让人间给你热闹起来的想法。
那也许是少年的事,陈怀风已经三十二岁了。
那也是安宁时期的事。
“师兄什么时候能入大道?”
张小鱼一面看着二人的影子一面问道。
“我不知道。”陈怀风有些惆怅的说着。“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明年,你问这个做什么?”
张小鱼笑着说道:“师父都同意让胡芦当宗主了,也许日后便真的很少再管剑宗的事了,我离开之后,剑宗总要有一个站的上台面的人,总不能真的去找那些更早之前,便离开了南衣城的老师兄们回来?”
陈怀风抱着剑随意的走着,说道:“有没有无所谓,只要师父还在人间,只要那些外面的师兄们还没有让世人知道他们死了,人间剑宗便永远是人间剑宗。”
张小鱼想了想,好像也确实这样,只是依旧叹息着,说道:“只可惜以后,我便不再是剑宗的人了。”
陈怀风平静的说道:“是与不是也无所谓,世人自然会记得。”
张小鱼轻声笑着,向着前方的某处灯火下走去。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
陈怀风看着张小鱼说道:“什么疑惑?”
张小鱼神色古怪的说道:“剑宗后门那个卖糖油粑粑的老头,到底是不是剑宗的人?”
原来不止是南岛有过这样的猜想,便是身为剑宗弟子的张小鱼,也这样想过。
陈怀风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的,也许不是的,但这也许正是人间剑宗让世人安稳的手段。”
也许以后的人间,也会出现某个抱着枸杞茶杯,在街角晒太阳的老头子。
谁知道呢?
二人很是闲适的走着。
一直走了很久。
却是停在了城南的某条长街上。
长街没什么稀奇的,只是有家布坊而已。
张小鱼也有些想不明白,二人分明是一直往北走的,怎么又回到城南来了。
陈怀风抱着剑,看着那家没有点亮灯火的布坊,转头看着张小鱼说道:“你真的没有想法?”
张小鱼轻声说道:“你信吗?”
陈怀风笑着说道:“我当然是不信的。”
不止陈怀风不信,李青花也不信。
所以才会独自一人去了黄粱的谣风,在琴瑟谷外等着张小鱼。
“那你会去吗?”
陈怀风问了第二个问题。
张小鱼沉默了很久,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也许会去,也许不会,我身处的漩涡太大太汹涌,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