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骤然静止,一串串气泡汩汩泛起,六王镇横空出世。寻常镇纸镇席,多塑以虎、狮、豹、龟、鹿、羊走兽之形,元胧祭出的这宗真宝,天人六王或坐或立,栩栩如生,真龙之气缠绕,甫一现形,便将九婴镇下。
瀛妫急将新月利刃一收,他与元胧数度交手,深知六王镇乃醴泉宫之宝,一旦为其镇压,纵使神兵利器,亦难以脱身。
九婴毫不示弱,扭动九首,齐齐发出一声婴哭,妖气磅礴,冲天而起,将六王镇托住,竟不得落下。几乎与此同时,万妖窟深处又一声水响,妖气鼓荡而至,化作一条龙妖,胁生双翼,鳞身脊棘,头大如斗,吻尖入鸟,前额高高突起,模样甚是丑陋。
元胧大惊,厉声呼道:“应龙!”
应龙愣了一下,丑脸上流露出惶恐之色,一点妖气从丹田燃起,瞬息充斥全身,他再也压制不住冲动,头脑轰的一响,现出蛟龙原形,扑动双翅,涌身迎向那张牙舞爪的龙妖。
一道金光从背后射来,应龙浑身鳞甲片片倒立,本能地将身躯一缩,滚向侧旁,眼梢瞥见六龙飞旋,急斩而至,将他脊背破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龙血喷涌而出,气息陡然跌落到谷底。六龙回驭斩倏地飞回,又一道血痕横贯脸面,从眼梢延伸到嘴角,皮开肉绽,深及白骨,若是再重上数分,势必斩下半个脑袋。
身躯骤然一轻,仿佛失去所有力气,应龙下意识仰头望去,只见一只黑沉沉的大釜,口下底上,紧接着天旋地转,身不由己投入釜中,浑浑噩噩,无知无觉。
魏十七以六龙回驭斩重创应龙,祭起四海釜将其收去,那龙妖失了合体之机,勃然大怒,咆哮着扑来。瀛沙看在眼里,不无欣赏之意,妖气爆发,凝化成形,显然应龙已被妖气点染,步上九婴的后尘,他出手果决,绝不拖泥带水,不愧是崔华阳调教出的好手。云浆殿……嘿嘿,云浆殿……他记得许久以前,天庭鼎盛之时,餐霞七殿,向来以云浆殿为首……
魏十七有心探一探这万妖窟的底细,见龙妖扑来,毫不犹豫祭出天启宝珠,一团血光炸开,将那龙妖灭杀,一星半点妖气也未逃出,余威所及,方圆百丈河水蒸腾,一扫而空,只有一颗血色宝珠,滴溜溜乱转。然则万妖窟滴水不漏,之前窥得那一团翻来滚去的镜光,丝毫不露端倪。
蜃龙抬起一双妙目,注视着天启宝珠,微微扁嘴,似乎颇有不屑之意。她神情变化只是一瞬,旋即回复如常,若非有心留意,委实不易察觉。魏十七便是那个有心人,从一开始,他就把全部心神放在蜃龙身上,关注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个轻微的表情。轻蔑,不屑,单凭蜃龙,在天启宝珠之前,她又有何底气除非……
图穷匕见,九婴和应龙已被妖气侵蚀,瀛沙不愿再继续纠缠下去,五指一松,掌心银光暴涨,穿透九婴身躯,一闪而逝,六王镇竟不能阻其分毫。前一刻,九婴妖气冲天,下一刻,一层银辉蔓延全身,身躯僵硬,如石像一般砰然破碎,四海镇顺势往下一压,将其碾作齑粉。
一击之威乃至于斯,众人无不骇然。
瀛沙仿佛做了件不知一晒的小事,淡淡道:“妖气入体,为万妖窟操纵,生不如死。可有人察觉不妥的”他一个个看过来,元胧咧了咧嘴,故作轻松,心中却深知,一旦露出异状,瀛沙绝不介意抬手灭杀,以绝后患。
“没有人不妥,很好。耽搁的时间够长了,速速动身,撵上那两个逃遁的魔将,才是正理。”
不知怎地,魏十七从他口气中辨出一丝异样的狂热。
元胧收起六王镇,回头看了看蜃龙,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九婴和应龙都为妖气侵蚀,她为何能若无其事不知怎地,疑惑不知从何而起,又不知从何而散,转头便抛诸脑后,再不想起。
水声汩汩,五人继续潜往万妖窟深处。
万妖窟深不见底,不见尽头,行了数个时辰,连元胧都迷失了方向,在他的印象里,他从未到过如此深处,也从未见万妖窟如此平静过。他心中沉甸甸,分量每时每刻都在加重,犹如压上了千斤巨石,呼吸艰难,行动僵硬。元胧情不自禁将目光投向魏十七,这位云浆殿主从容不迫,要么是对未来的压力毫无知觉,要么成竹在胸,根本不在意,他没有来有些艳羡。有一颗大心脏,或者有十足的信心,无论哪种情形,都非他所能企及。
妖气爆发得愈迟,就愈猛烈,连瀛沙都隐隐察觉异样,他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不只是错觉,还是确有其事,要遥远的未知之地,一声轻微水响,转瞬消失了动静。他心中一沉,猛地收住脚步,周身星光闪动,将水流缓缓排开,瀛妫驻足停于不远处,双眉一扬,凝神聆听许久,却一无所获。
元胧匆匆祭起软罗金文帐,心中兀自没底,暗暗将六王镇扣于掌中,如临大敌,不敢有丝毫怠慢。魏十七立于蜃龙身后,足踏风火金砂,负手而立,目光炯炯有如实质,落在蜃龙后脑,看得她头皮发麻,微感恼怒。一个念头掠过脑海,难不成被他看破了什么看破却不说破,他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