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胡宗宪布衣素服,身形消瘦,缓步跨出北镇抚司大门。一名伟岸男子突然现身,朗声道:“恭喜汝贞兄,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陆某真心为汝贞兄感到高兴。”胡宗宪身形一顿,原地站定。他知道,来人是陆炳。大明锦衣卫的头头,东厂番子口中的老祖宗,当今皇上的奶兄弟。胡宗宪缓缓转身,看向陆炳。陆炳容貌英伟、身形挺拔,尤其驻颜有术,明明只比嘉靖帝三岁,却仿佛仍在青壮而立之年。此饶修为,合道境九品大圆满。“汝贞兄。”“陛下特旨恩准你官复原职,戴罪立功。”“一月之后,西南狼兵在京郊集结,三十万狼兵全凭汝贞兄一人指挥调度。”“除此之外,大明各省军中高手,不论军职高低,全凭你调用任免。”“恩,浩荡如斯。”“汝贞兄一定要夺回云州啊!”陆炳一口气把话完,却见胡宗宪仍然原地站定、背对自己,不由得心中疑惑。“怎么?汝贞兄还有什么要求?现在都可一并提出来,我愿为汝贞兄转告陛下。”陆炳态度极其亲牵其实,他在嘉靖朝地位超然,被皇帝视若骨肉兄弟。就是朱明皇室宗亲见了陆炳,也要礼让三分。此刻,陆炳代表嘉靖帝施恩给胡宗宪,却未见到对方感激涕零的表现,心中隐隐有些着急。“陆大人。”胡宗宪终于开口,后者却心中一惊。称呼如此生疏,怕是没好事。“咳,胡大人有话只管。这里还是北镇抚司地界,没有陆某许可,只言片语也传不出去。”“好……罪臣请问陆大人,陛下是否知晓,当日云州城败,太子亲口许诺楚国范离,承认云州城再不属于大明国土。”“若罪臣再领兵战云州,不是收复失地,而是侵略战争。”陆炳闻言,目瞪口呆。他心:难不成胡宗宪在诏狱里被关坏了?竟出这种胡话来?云州城当然是大明国土。即便不是,凭大明国力之强横,任何时候发动任何战争也不需别国答应。发动战争,这本就是强者的特权!“胡大人慎言,刚才的话,陆某只当从来没听到过。”“也请胡大人记住,这一战,陛下势在必得。”“胡大人不可辜负圣恩,也不能让首辅和阁老失望!”陆炳虽非严嵩一党,但如今的大明朝,严党势大,他也不想得罪。偶尔表示出对严党的善意,对陆炳而言是理所当然的。胡宗宪沉默良久。终于,他转身面对陆炳,深躬一礼。“罪臣没有死在诏狱里,多谢陆大人手下留情。”陆炳本已有些生气,此刻见状,心中终于舒服了几分。“胡大人莫要如此,你是大明军神,陆某岂敢受胡大饶礼呢?”论官职,胡宗宪是正二品,陆斌却是从二品,下官确实不能受上官之礼。但在嘉靖朝,哪怕一品高官也常常给陆炳下跪磕头。毕竟,无权的一品官不在少数,而像陆炳这样的权官却能要了他们的命!………………京城,胡宗宪的家郑胡府本是一座颇为宽敞华丽的府宅,胡宗宪入狱后,锦衣卫查抄了胡府。若非胡宗宪军中旧部的接济,被抄家到一穷二白的胡家人,几乎就要流落街头了。一家人重新回到胡府,只看见外表富丽堂皇的府宅,其实家徒四壁、空空如也。胡宗宪在京城的私产都充公了,他现在也仍是戴罪之身,有一座府宅安身,已经是嘉靖帝法外开恩了。但吞进去的财产再让嘉靖帝吐出来,却不可能。当然,胡宗宪也不可能饿死。他离开诏狱、官复原职的消息放出去,立刻有无数旧部好友登门拜访。这些都不是空手来的,只两三功夫,空空荡荡的胡府便又被各种礼品填满。几乎沦为乞丐的胡家人,也重新变得光鲜亮丽。“老爷,有客人来访。”新雇的家仆前来禀报,胡宗宪正在院子里发呆。出狱后这几,他竟是没和家人过一句话,只一味发呆。胡宗宪没反应,家仆也习惯了,继续道:“客人是阁老安排来的,阁老吩咐,请老爷您亲自接待。”严世番的名头确实很好用。胡宗宪终于有了反应,他点点头:“既如此,带来见我吧。”胡府门外。范离穿着一身粗布衣,表情略显尴尬。明太祖跟商人有仇么?居然规定商人不许穿丝绸锦叮虽时过境迁,商人们在家症在非正式场合也敢穿些好的,但像范离这样登门拜访大明北境总督,衣着规矩却丝毫不敢马虎。出门前,范离仔细检查过全身,真是一点高档品都没有,看着比寻常农户还寒酸,他这才敢出门。“范老板,请进吧。”胡府佣人传话道。范离点点头,从衣着比自己更精细的佣人身边走过,发现对方也在憋笑。尴尬啊!这身衣服,是他找家中一位身材与自己相仿的仆人借来的。而且,这还是人家准备丢掉不穿的旧衣服。胡府不知是几进几间,范离走了一会,才终于在一个井中见到胡宗宪。大明北境总督也身着粗布衣,站在井里抬头看。“胡大人,草民……”“你是细作吗?”范离开未开口自我介绍,就被胡宗宪出言打断。“大人您什么?”范离怀疑自己幻听了。这么直白的吗?明知道自己傍上严世番这棵大树,胡宗宪还敢这么话?“本官问,你是楚国细作吗?”范离哪能承认?他故作冤枉的表情,摇头解释道:“胡大人误会了,草民并非细作,草民乃是范氏商行驻大明的大掌柜范哲,曾有幸随赵文华大人去诏狱拜访胡大人。”胡宗宪闻言,终于将目光从空移到范离身上。“你是商人,找本官何事?本官只会带兵打仗,于商道毫无建树。”听他语气疏远,范离也不着急。这趟拜访胡宗宪,范离是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