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静观其变。”周舍不紧不慢的说道:“中行氏本与韩赵两家没有瓜葛,智将军虽与宗主是好朋友,也只限于个人交往,并未涉及重大分歧需要定夺站队。智将军不说,宗主对他们两宗的矛盾视而不见就是,其余一切照旧。”
“就这样?”赵鞅有点难以置信。在他看来,好朋友遇到困难,自己理应挺身而出,如果他们两家斗起来,自己怎能置身事外?
“天下大道皆简。”周舍不慌不忙的说道:“宗主又何必想得太过复杂?”
“也罢。”赵鞅点头赞成,“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庸人自扰。”
“宗主如此想最好。未来路还很长,许多变数难料,想多了也无济于事,反而徒增烦恼,大可不必。”说完,周舍深深看了赵鞅一眼。
赵鞅不作声,只是默默点头。
“看来宗主又在挂念师傅了。”周舍打破沉默。
“嗯。”赵鞅抬起头,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道:“你如何得知?”
董安于离开绛都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赵鞅一直难以适应。特别是周王室发生内乱,他直觉的想找师傅给他分析评断。虽然周舍、尹铎都不错,可是师傅毕竟是师傅,五岁便教他启蒙,两人亲密如父子。
父亲走后,赵鞅对董安于的依恋更甚。
董安于一走,书室仿佛少了窗户,花香不得而入,空气变得浊重凝滞。赵鞅时常饮食无味,眠睡不安,心里空落落的。
“都写在宗主的脸上。”说着,周舍微微一笑。
“宗主与董大夫情同父子,阖府上下朝野内外皆知。董大夫才离开绛都不久,周王室便出此大乱,我国又要调兵遣将前去支援。这还不算,中行氏病重,怕是换了人政局也有变,宗主心忧,想念故人也是情有可原。”
“报——”赵鞅正要开口,管家上前,说是有人求见。
“请他进来吧。”赵鞅扬声道。
不一会儿,一位头戴方帽、身着青黑色圆领丝袍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见过宗主。”来人恭敬的行过礼后说道。
“坐吧。”赵鞅左手一挥,示意来人坐下。
“你怎么来了?”周舍十分惊讶,“不是外出探访故友?”来人是同为赵氏家臣的尹铎,所以周舍才会用如此熟稔的口吻与他攀谈。
“寻隐者不遇,索性掉头回府。”尹铎一脸淡定,“一路所见,山峦如屏障,青翠如锦衣,也算不枉此行了。”
“我和宗主正说起董大夫——”周舍看向赵鞅,又把目光调转向尹铎,“你来了正好,陪我一道,宽慰宽慰宗主。”
“别听他胡说。”赵鞅有些窘,仿佛登时化身为失去父母庇护的奶娃,整日哭闹,要人温言软语哄骗才能消停。
“在下眼拙,没看到宗主对董大夫的挂念,倒是——”尹铎故意卖个关子,顿了顿才道:“宗主的困惑不解却写在脸上。”
“依你看,为何如此?”赵鞅不否认,意味着尹铎已说中他的心事。
“这一年多来,诸事繁杂,频繁用兵,政事多变,偏偏董大夫又有新任,无人替宗主答疑解困,故此忧心。”尹铎不急不徐的说道。
“正是正是。”赵鞅如逢知音,频频点头,连连称是。
“恕在下愚钝,竟未觑到一丝半毫,实在惭愧。”周舍对住尹铎抱拳。
“不必妄自菲薄——”赵鞅看向周舍,“适才你与我谈及的,已令我受益匪浅,尹铎加入,你二人双璧,更是无双。”
“我二人皆是董大夫向宗主推荐之人,可见并非憨包草包,只要合力齐心,终归会对宗主有一丝半缕的裨益,足矣。”尹铎语气诚挚的说道。
周舍跟着点头。
“两位忒谦,岂止是一丝半缕?应该说是——”赵鞅搜肠索肚,终于蹦出说辞,“成千累万。”
“宗主谬赞!”尹铎和周舍异口同声。
“既有共识,二位就帮我捋一捋近来诸事吧。”赵鞅微闭双眼,神情颇有些无奈。
虽说他已入卿七八年,政务人事早已熟识,可说是驾轻就熟。毕竟阅历资历尚浅,还不具备透过重叠厚重的外相看透本质的能力。需要有人对他循循善诱,替他条分缕析,抽丝剥茧。
“宋国内乱,我国必须出兵,乃是因为宋国是我盟国。至于干预周王室的夺位之争,虽也派出能人力士平定逆乱,意义却大不同。”尹铎说道。
“有何不同?”赵鞅扬起侧脸。
“周王室为争王位的嫡庶之争,并非首次。”周舍接过话头,“一百多年前,周惠王的嫡子太子郑和庶子王子带就曾为王位争斗,前后持续十八年。”
“那是——”赵鞅扳动手指一算,“高祖父那一辈了。”
“不止,”尹铎笑一笑,“年代久远,那会宗主的高祖父还是个孩童呢。”
“那就是高祖父的父辈,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