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说背后有田氏的推波助澜呢?”赵鞅仍是不解。
“齐侯在位前期,励精图治,采纳晏婴等人宽刑薄赋的提议。后期则是大兴宫室,声色犬马,致令国力大削。就这样,还要争霸主的虚名,岂非透支国力?”尹铎说道。
“国力受削,民怨沸腾,齐国公室失去人心。对于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来说,便可乘机有所图谋。”阳虎接过话题。
“的确,在扶持两大家族一事上,齐国是难得的出手阔绰。又是征集粮草,又是派兵,精兵强将不算,还几次三番,在各处不遗余力的奔走。只要一想到此,本将军便觉头疼心躁。”每当忆起八年的峥嵘岁月,赵鞅总有往事不堪回首的唏嘘。
八年的时光已走远,回想起来仍是历历在目。年轻力壮时没机会金戈铁马,人到中年却不得不戎马生涯,甚至几乎命悬一线。向来平顺的人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忽遇涛天巨浪,幸好化险为夷。多少感慨、失落、沮丧、绝望、痛苦、悲愤,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向百姓征收赋税时,用小斗收;青黄不接时借粮食给百姓,却用大斗出。”周舍冷笑一声道:“好个仁慈心善损公肥私的大善人。”
“明着行善积德,暗地里却包藏窃国谋逆的狼子野心。”尹铎冷笑道:“鼠目寸光者以为田氏乐善好施,替国君安抚百姓。”
“其实是替自己收买人心,假公济私。”赵鞅说道:“往日晏婴到我国聘问,早将其心看穿。”
“如此说来,齐侯去世,田氏岂不是要趁机作乱浑水摸鱼?”阳虎问道。
“快了!齐侯立的储君,年幼母贱,能否顺利接任国君之位都是未知。”尹铎摇头说道。
“唉,一场血雨腥风的宫廷内斗又要开始了。”周舍皱眉道。
“这是齐侯的身后事了。当初齐侯病情加重,怕是跟将军迅速瓦解邯郸城的防御脱不了干系。”阳虎调侃道。
阳虎兵败后,第一时间逃往齐国。
到齐国后,他极力劝说齐景公出兵攻打鲁国。齐国大臣鲍国因为早年曾在鲁国待过一段时间,任施孝叔的家臣,对鲁国有感激收留的恩情要还。于是,他以鲁国国运仍在为由,极力反对讨伐鲁国。
再者,鲍国看不起阳虎,认为他是个背信弃义不仁不义的人,绝对不能留在齐国,更不能任用。齐景公听从了鲍国的建议,把阳虎抓了起来。阳虎凭借小聪明顺利逃脱,转而来到晋国,投靠了赵氏。
阳虎对齐景公颇有微词实在是自身利益受损所致,听到齐景公病逝,难免有点幸灾乐祸,所以要寒酸几句。
“你应该感谢齐侯拒收之恩,否则怎会遇到明主,又逢建功良机?”周舍调笑阳虎。
“这倒是。”阳虎一边说,一边看向赵鞅,“多谢将军收留我这个‘亲富不亲仁’的小人,还让在下替晋国出力分忧。”
“多得你神机妙算,布置得当,否则对郑一役怕是凶多吉少。”每每回首这场标志性的战役,赵鞅总会心生后怕。如果那一战失利,恐怕他已倒在血泊,长眠地下。如果是这样,董叔就算是白白牺牲了。若是地下相逢,他有何颜面见他老人家?
“将军给在下一条生路已是仁至义尽,还给机会立功,怎敢不拼命?”经历过在齐国的死里逃生,一向倨傲的阳虎也变了很多。吃一堑,长一智,在晋国他必须从零开始。不再是鲁国那个治理一方,发号施令的家宰。唯有放低身段,脚踏实地,才有光明的未来。
“战事虽非好事,好歹证明本将军麾下都是果敢勇力之士,值得欣慰。”
围朝歌、打邯郸、攻柏人,赵鞅率领赵家军沿着晋卫边界,忽南忽北,忽左忽右。如果问赵鞅,这些年除了年纪渐长还长了什么知识,他肯定会说——统军作战跟学习任何技能一样,都是熟能生巧。
当然,它比任何技能都残酷,一旦失败就是人命鲜血。并且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天时、地利、人事等等,每个细微的变化,结果都可能是致命的。
“这也算是将军天命之年的最大收获吧。”周舍笑着说道。
赵鞅点点头。“年少无知爱耍弄棍棒,恨不得日日上战场施展拳脚。待到真的征战疆场,惟愿军士无恙,全身而归。年少的梦想在中年实现,却无半分惊喜,只有忐忑不安。毕竟战役跟玩耍天差地别,刀剑无眼,生死由命。”
“两大家族的继承人沦落到寄居他国,他们的先祖若是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尹铎重重叹了口气。
是啊,曾经不可一世、强可敌国的两大家族,就这么灰溜溜的,仿佛过街老鼠般被四处追打,最后逃亡他乡寄人篱下。他们会不会在午夜梦回时追悔不已,痛苦失声?为葬送祖宗基业痛彻心菲,恨不得时光倒流,重新编排剧情?
依照惯例,每一个离场的家族,都会回顾一番,谢谢他们曾经在舞台上的付出。
先说中行氏。
中行并非家族本来姓氏,而是源于晋文公做的军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