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反晋联盟的瓦解,晋国终于可以长吁一口气。
另一边,随着在位五十八年的齐景公的离世,齐国内部沉替已久的矛盾浮出水面,扰乱了一池平静的湖水。
事情要从齐景公立储说起。
齐景公的嫡夫人是燕国女子,名叫燕姬。燕姬端庄温良,初时颇得景公喜爱,诞下嫡子。后来陆续有美女进献,齐景公对她渐渐冷了,热情被其他女子吸引。
后来佳丽中最得宠爱的是一位名叫鬻姒(读音‘遇似’)的女子,她年轻善舞,娇媚动人,善于曲意奉承。年老昏花的齐景公被她迷得如云如雾,恨不得把星星月亮摘下来给她,甚至把心奉上,只为美人一笑。
不久,鬻姒生下儿子,齐景公笑得合不拢嘴。老来得子,又是放在心尖的美人所生,爱屋及乌,景公对这个儿子更是倍加疼爱,胜过其他夫人姬妾所出。
一边是庶子得宠,另一边,嫡子却日渐萎靡。自小体弱,虽经调养,长大后仍是孱弱,最终,嫡子在十六岁时夭折。
嫡子死后,齐景公绝口不提立储之事。
大臣们心里都明白,景公宠爱鬻姒,肯定是想将其子————公子荼立为太子。但是,公子荼年纪太小,母亲地位又不高,大臣们是不乐意的。可是这样一拖再拖,太子之位一直悬空很容易引起纷争。于是,他们便旁敲侧击提醒景公,年事已高,立太子之事不能再拖。
齐景公人老心却不老,他想立公子荼,可是他也清楚,朝臣们不是这么想的。依照惯例,嫡子已殁,应该立庶子的年长者为储君。
如果现在就立,公子荼根本无法入围。如果坚持要立公子荼,势必会引起朝臣们反对。为达目的,他们会成群,联名上书,集体面见,折腾得国君烦不胜烦,直至同意他们的提议为止。
这方面,景公有过不少经验。只要他们对景公的看法不认同,就会纠缠不休,隔山岔五,张三之后是李四,车轮战把你整烦,不得不投降。
这一次,景公耍了个机灵,他笑眯眯的对前来试探口风的大臣说道:“如果担忧害怕,恐怕会生疾病,尔等及时行乐去吧,何必担心没有国君?”
景公这么一说,顿时堵住了众人的嘴巴。
既不说要立,也不说不立,众臣的问题像拳头打在棉花上,力量被化为无形。如果景公说要立哪个,至少他们还能表示赞成或反对。现在是话都没机会说,满腹疑问只得硬生生的吞下。大家面面相觑,只得默默退开。
看到众臣干瞪眼却不敢多问,景公内心暗喜,终于把企图阻止他计划的人送走了,好解气。他是堂堂一国之君,妻妾成群子嗣众多,整个国家的命运都掌握在他手中,想立哪个儿子为太子还要受这些迂腐老顽固的左右,实在是不甘心。
可惜,景公再任性也逃不脱生物学的追捕。连续八年东突西击联合诸侯反晋,景公身心俱疲,消耗甚大。
从公元前506年的“召陵会盟”后跃跃欲试,到公元前503年与郑献公结盟,接着是鲁、卫、宋纷纷招入麾下,反晋同盟算是集结完毕,兵强马壮。
花了六七年时间组建成队,又用八年时间为了目标孜孜不倦锲而不舍。前后十四五年,为了成为霸主可说得上是不遗余力。恢复齐国往日风采,号令诸侯,成为齐景公在位期间最重大的目标。
尽管从晋国的角度或是尘埃落定后旁观者的眼光来看,齐国支持两大家族就是助长叛乱,相当于支持叛军反对政府,干涉他国内政。作为大国,不带头走正道,反而带领小弟助纣为虐,败坏风气,实在不应该。
可是,那个强权当道、礼乐废驰的时代,干涉它国内政破坏秩序的又岂止齐国?不过因为他是大国,联合了几个小国,把事情闹腾很大,所以被史官记录在案罢了。
“华向之乱”搅动整个中原的时候,支持华氏、向氏的吴国、楚军不也相当于支持叛军?
这么一看,齐景公的做法似乎也无可厚非。可惜的是,他一心一意想扩大齐国在中原诸侯的号召力,虽然一度实现了,却只维系了十来年,最后以惨败告终。
对于垂暮之年的景公来说,这个打击不可谓不沉重,最终导致不堪负荷郁郁而终。
齐景公尸骨未寒,已经有人摩拳擦掌准备另立新君。
这个阴谋家就是“大斗出,小斗进”的田乞。田乞是田无宇的儿子,他的野心早被时任卿相晏婴看穿。晏婴曾多次劝谏齐景公,表示不能任由田乞假公济私。
田氏在收买人心的同时,实际是削弱公室的影响力。借职务之便,损害国家的利益,赚取个人的名声。身为朝臣,致力于笼络人心,扩大影响,不得不说,田乞居心叵测。
齐景公没把晏婴的话听进去。在他看来,田乞不过是替公室安抚民心,不必想得太严重。再者,若论权贵显勋,国氏、高氏在齐国兴盛将近一百五十年,公室尚且对其没有防备,何况根基浅薄的田氏?
晏婴无奈,只得听之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