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毋恤的日子愈加难过,即便多了一个对他手下留情的姐姐赵如湘。
赵如湘是赵叔则的姐姐,一母所出性格却天差地别。或许是因为女子终究要嫁人,完全不必参与到家族继承人的竞争中,置身事外,无关利益,血缘之亲才得见天日。
得知凭空多出个弟弟后,赵如湘对孤傲冷漠的赵毋恤格外留意。先是关照他的饮食用膳,接着又怕他缺衣少穿,时不时把用剩的布料捐到一处,命人依照他的模样裁剪成衫,阿奴也顺道被馈赠衣服若干。
赵如湘乐在其中,阿奴很是领情表示感激,赵毋恤则是一如既往酷酷的,赵伯鲁装作不知,赵叔有机会便冷嘲热讽。
身为长女,赵如湘的一举一动很快传到赵鞅的耳朵。
“如湘,告诉爹,为何对这个最小的弟弟如此上心?”家里的弟弟若干,偏偏这个众人都瞧不上眼的,她却奉若至宝,大家长赵鞅的好奇心被吸引过来。
“他看起来很可怜。”赵如湘偏着头想了想说道。
“哦?”赵鞅更糊涂了。
“这么多年,他就在我们眼皮底下进进出出,可是却一直被当作下人使唤。他的名份已然恢复,受过的苦却无法完全补偿。身为姐姐,一定要带头表率,对他格外疼爱才行。”
“叔则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为何不见你对他格外照顾?”赵鞅能理解女子的善良柔软,可是论起血缘,赵毋恤却是八竿子打不到的。
“叔则已经被娘宠上了天——”赵如湘摇摇头,神情一凛,说道:“爹要提防他闯祸才是。不必忧心他缺衣少用,更不必担心他少人疼惜。”
“哦?叔则会闯什么祸?”赵鞅好奇的问道。
在赵鞅看来,儿子女儿自小都被严格教导,若说他们个个精英难免自夸,要说有人败家破财,他不相信。他自认为是同辈中难得的治家齐整,绝不允许妇人宠儿败坏门风。
“他对毋恤的敌视就是最大的祸根。”说着,赵如湘的面容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何祸之有?”如湘是赵鞅最看重的女儿,从小就懂事聪慧,更为难得的是她有同龄人少见的沉稳娴雅。
“如果女儿所料不错,爹应当已经把毋恤当作赵氏继承人的重要人选之一。可是,伯鲁是嫡长子,叔则是嫡次子。”
赵鞅心一惊,不动声色的说道:“原来爹的心思如此明显,已经到了昭告天下的境地。”
“差不多吧。”如湘长叹一声,“伯鲁秉性淳厚,尽管千般不舍,一定不会违备爹的意愿,可是叔则”
“难不成他想取而代之?”赵鞅的语气忽然变得异常严厉。
“不!”如湘坚定的摇头,停顿了好一会儿,又道:“叔则是伯鲁的忠实拥趸,就像死士拥护君主,毫不动摇。他的可贵在此,他的局限也在此。谁让伯鲁受气,就是与他为敌,他会毫不犹豫的反击,绝不留情。”
“难道就没有两全齐美的办法?”赵鞅眉头紧皱问道。
兄弟阋墙是他绝不乐意见到的。可是,事关赵氏的前途未来,又不可能为了顾全大局选择平庸的继承者,拖累赵氏大业。这些年,每每回想起士氏、中行氏的覆灭,都会令他惊出一身冷汗。一个不慎,祖宗几百年的积累就被葬送毁于一旦,他不能让赵氏重蹈覆辙。
“世难两全,爹应该比女儿看得更深远。”赵如湘迎视父亲的眼睛,目光深沉,幽幽说道:“怪只怪爹眼光独到,偏偏毋恤又出身卑微,身不由己。”
本来,一切按部就班顺理成章皆大欢喜。若非赵毋恤横空出世,伯鲁也不会被比下去。对于儿子众多的大家族而言,继承者只要四平八稳即可。难得的是伯鲁身边还有个忠诚死士,一众小的谁敢对大位垂涎觊觎?有了这名护卫,权力平稳过渡安全无虞,将来伯鲁执掌家业也不怕有人公开挑衅。
谁能料到,姑布子卿的一句预言搅动了本来平静的湖面。虽未成定局,赵毋恤已然成为搅局者,赵氏兄弟之间本已熄灭的利益之火重新被点燃。
抛开有心竞逐者,除了伯鲁、毋恤,赵家的儿子被划分为若干阵营。分别支持二人的已有两队,自成一派的、冷眼旁观的、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不一而足。
偏偏,最被看重的最是势单力薄。
“你是想成为毋恤的助力?难道你不怕因此得罪自己的亲兄弟?”赵鞅一脸困惑。他知道这个女儿长大后经常行事出人意表,但是他实在找不到理由支撑她的决定。
“女儿的态度并不足以成为毋恤的一臂之力,不过是想代表赵家给予他一定的抚慰,虽然他未必领情。”赵如湘淡淡一笑。
“为父估且一猜,我的女儿图的是什么——”赵鞅低头想了想,“难道是替父求心安?”
赵如湘莞尔一笑。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于这个家而言,她也只是过客——这一点赵如湘看得很明白。她不会自大到以为自己可以扭转战局,左右结局。她的所做所为的目的在于——她在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