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沉郁的谈话最终仍以昂扬激励的方式收场,多亏令闻的乐观和伯鲁的豁达。窗外,阳光明媚,人流如织,熙来攘往,掀开帘子的瞬间,两人都有志一同的高呼:“哇,好热闹!”
令闻率先跳下车,朝人群狂奔而去。裙角飞扬,绽开在人海,盛放在盎然春色里。伯鲁的心被击中,笼罩全身的忧郁伤感刹那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欢欣鼓舞雀跃不已。
烟火气息的俗气粗犷初看令人眉头一紧——人声鼎沸,鸡飞狗吠,杂乱无序,空气中弥漫的是混浊不堪,甚至还有腥臭骚味。可是当你深入这样的场景,拿起一个溜光水滑的茄子,捧着几个黄艳艳的橙子讨价还价,随意跟小贩闲谈几句,你能明显感受到脚踏实地生活的温馨质朴。
在择优汰劣的过程中,触摸到的不仅仅是水果蔬菜,更是一颗种子成长为果实的丰收喜悦,虽然你并未参与过春播夏种。这跟隔着屏幕在互联网上下单买菜的体验远远不同。贴近吆喝声,眼前是红橙黄绿的硕果,你的心是充实的,你的手感是满足的。
绛都城令人眼花缭乱的街市亦如此。
挑着豆腐脑叫卖的小哥,竹筐里盛放着嫩软香滑的豆腐,诱人垂涎;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泥人依次排开,可爱惹眼;竹编的蜻蜓蚱蜢栩栩如生,仿佛即刻便要展翅高飞;蒸气迷蒙,肉米饼的香气直窜鼻孔。
虽说此行目的明确,令闻依旧偏离轨道在各色摊位上流连往返。心中有两个声音在呼喊——一个说正事要紧,直奔主题吧,一个说此处好玩,买点什么吃点什么再说啊。
“要不,咱们买只泥人回去?”令闻眉头紧蹙,欲走还留,显然心情十分矛盾,于是伯鲁提议道。
“好呀!”令闻轻快干脆的回道。感性遇到支持者,马上膨胀强大,理性被轻视,败下阵来。
“都好漂亮,选哪个好呢?”令闻拿起数个,个个爱不释手,不知如何选择。
“兔子是你的属相,肯定要买一个。”伯鲁挑个浑身洁白眼睛通红手捧胡萝卜的兔子,塞到令闻手里。“再挑个这个,这个像我。”
“哈哈——”令闻一把抢过伯鲁手中的泥塑小羊,笑得停不下来。
“至于这个嘛——”伯鲁拎起一只怒目圆瞪凶神恶煞的黑狼,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个像毋恤。”
令闻已经笑得不能自持,半蹲着,捂住肚子,眼泪差点要笑出来。好半晌,终于恢复如常,令闻对伯鲁竖起大拇指,一脸赞赏认同,说道:“伯鲁哥,好眼力!”这是第一次,令闻发现,伯鲁哥变成小孩,一反平素的冷静持重喜怒不形于色。这样的他,甚至有点可爱,哈哈。
闹过笑过,小贩喜滋滋的开张大吉。两人拿着各自的属相,大黑狼则被令闻抢来放在左手,跟兔子一左一右,时近时远。
“小心别太近,狼要吃兔子的。”伯鲁笑着提醒道。
“呵呵,狼最爱的其实是羊。”说着,令闻把左手往伯鲁眼前一晃,追着他右手的绵羊,轻咬一口。
两人你追我闹,终于来到“百宝屋”。店主敢起这个名字,绝非虚张声势的标题党。这里的东西种类齐全,古玩、古籍、首饰、布匹、造型各异的几案、木刻的玩偶、青铜剑,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活物——一只狸花猫叭在门口,四处张望,一双眼睛警觉的盯着路人,充当起镇守宅院的侍卫。
“找到了,找到了——”令闻兴奋不已,叫嚷道。
伯鲁上前一看,原来是块石头。仔细端详,上面有只奔腾的野马,前蹄扬起,鬃毛摇曳,马嘴甚至有些歪斜。“是画上去的还是天然形成的?”
“天然的。”令闻十分笃定的说道:“书上说,石上有花草树木皆是寻常物,有马者为上品。”
“为何?”
“马虽是六畜,跟猪牛羊狗鸡却不同。轮转运输,战场厮杀,战车冲锋,皆决于马,国力大小也以马计数,故此,非其它家畜可比。若能获石上马,意味着镇守一地,大杀四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令闻滔滔不绝,说得头头是道。
“看来你是认真的在钻研整理,而非玩耍消遣啊。”伯鲁十分震惊。在他的印象中,令闻一直是个爱玩爱闹的小姑娘。虽然长大后的她,饱读诗书,阅遍史册,可他一直都把这当作她打发无聊,没想到她投入甚深。
“伯鲁哥太小看我了。”令闻噘嘴道:“我可是把在赵府的职事当作正事来做呢。爹一直对我说,食君之禄,尽君之事。我每月都有领月银,自然要付出努力嘛。”
一个人的修养态度是家庭滋养而成,父亲一直对令闻教诲——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所以,尽管令闻对毋恤有诸多不满甚至埋怨,可是既然人家有出粮给她,她就必须尽职尽力。没有浑水摸鱼,没有偷奸耍滑,躲懒混吃。
“董大夫的确是位育人高手,不仅把赵府打理得上下皆服,井然有序,连女儿都教得如此懂事。”伯鲁由衷的说道。
“我一定把伯鲁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