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涌动迷雾，横在明处的敌人不可怕，在暗处的敌人连是谁也不知道，最可怕。
秦沐风指尖在桌上划拉着，忽然问：“你和七师妹谈过这些没有？或许能由她找到些线索。”
程浩风反问：“让七师妹去找线索？”
秦沐风点头答道：“这刻意定下的一切不符合天道，要是命运定下无改，那努力上进无用，讲仁义道德无用，这般善恶无报，会造成因果循环之道崩碎，所谓的天命必然不是真的天命！一定是某个人、某个势力针对我们所设下！针对了我们，当然也针对了七师妹，告诉她，应当能从随后变化中看出蛛丝马迹。”
程浩风犹疑地问：“你的意思是，看七师妹了解这些事后会怎么样，也许会有什么变化，通过那些变化去查幕后主使者？”
秦沐风握拳轻捶着桌子说：“对，阵中黑石与她相关，就算她不知道事情始末，也会有相关感应，就可以顺势查出是哪种东西把我们推向悲惨结局，还是真有什么命运捉弄。三师兄，你……你不愿意告诉她？”
正说着呢，看程浩风使劲摇头，秦沐风诧异问。
屋内烛光微微，程浩风长叹一声，不再摇头，又手抚额头遮脸，喉间发出闷闷哽咽声。
秦沐风呆了呆，这至于为难到这个程度么？
等了好一会儿，程浩风才情绪平静，声若蚊蝇般道：“我不敢说。”
“怕她承受不了？”
“这只是一方面，不愿让她烦恼，更怕她和他们一样。”程浩风神情黯淡，“怕她也认为我该牺牲……”
这有什么可怕？秦沐风还是不明白，程浩风又再说了一遍，让他仔细想，随后告辞回房休息。
他们提到白回风时，蔡宝华与白回风闲聊时也提到程浩风。
“白太姑，你陪我玩了一天，咋不去找秦府找程叔公？”
“他有正事要做，我去打扰他不好。”
蔡宝华歪了歪头：“你跟在他旁边，不烦他就是了啊，喜欢一个人不是要时时刻刻挨在一起吗？你们难得一起下山，约在街上多逛逛呗。你是不是不那么喜欢程叔公？”
白回风垂低了头羞涩道：“我当然喜欢三师兄啦，想一直一直守在他身边。可是不能随时挨着他，以前不懂事黏着他，惹人笑话。”
烛光晃动跳跃，白回风眼前浮现很多以前亲密瞬间。
蔡宝华带些气愤咬下一大口饼，“那些说闲话的人真是讨厌！诶，你去跟程叔公说你喜欢他，你们早些成婚，叫他们没可说的！我就喜欢看一对对的有情之人开开心心在一起，比话本儿讲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好看！”
白回风不禁笑出声，轻拍她的手：“这些话可不能随意说的，外人要训斥我们言行不检点，会丢羲明山的脸。”
是认为不可以说，想也不可以多想，但白回风脸上又漾着痴痴甜笑，腮上染红云。
想着初到羲明山时，化为本体依偎在他怀里好舒服。
毛绒绒的小狐狸都快不是小狐狸了，像是变了雪人，浑身发酥，将要融化了。
融化了，融进他怀中，再也不必分开。
白回风抚了抚发烫的脸，拢了拢鬓边碎发，听到蔡宝华又提了程浩风什么，心发慌急急扯开话题：“宝华，快去歇息，你不是要我教你炼丹吗？明天早些去街上，采买些库房里缺的药材。”
当晨曦映上窗，秦沐风敲响程浩风的门。
“我明白你为什么怕和七师妹说这些了。”进门后，秦沐风语速很快讲着，“所谓天命，若是邪门歪道在威胁，你会反抗到底，若是七师妹也这般，你绝无生路。”
一开始，秦沐风无法理解程浩风的心态，觉得他太畏缩太犹豫，后来偶然设想要是把萧年和伊耳巴那般对待程浩风，换成白回风那般去对待，真的很可怕。
设想着，白回风口口声声要程浩风好好修炼，要为苍生谋福，去一个可怕的未知之地争战，逼他不能有半点自己情感，那程浩风多难受。
而且不论多强，都只能是身死魂消的命运，还不许有怨言，如此才是合格英雄，否则就是自私懦弱，就要被唾弃，被诛灭！
只这么设想，连秦沐风都感到不寒而栗，要是一旦得知命运安排，白回风要强迫程浩风牺牲，甚至绝情刀剑相向，程浩风如何接受？
当然也许白回风不会严厉要求程浩风去做牺牲，可万一呢？
程浩风不敢试，承受不了那种心爱之人也认定他就该身死魂消的痛！
要是所有人都认定他毁掉血肉之躯，散尽三魂七魄，就能让诸天万界无灾无难，白回风也认定他身死魂消才是对的，那是比身死魂消的痛苦，更加痛苦的痛苦。
程浩风笑了笑，是用力绽开的一个浅笑，不想笑，但能有人理解很值得笑。
程浩风心底那一丝怨恨也消了，不再想什么命运，危机正在眼前，还是做好当下的事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