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濯说自己叫江濯,倒让几个弟子面面相看,他们俱感奇怪:婆娑门几时多了个江濯,怎的全然没听说过。
原来明濯久居神宫,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婆娑门弟子稀少,凡是入了门的,各个宗族门派即使没见过,也能叫出姓名。
还是喝酒的那个打破僵局,端着碗说:“公子竟是婆娑门的高徒。这么说,散还君也来了吗?”
洛胥从店家那里接过酒碗,在明濯开口前把话截了:“我们是北鹭山的旁支,与婆娑门算是远亲。听说散还君闭关已久,轻易不下山。”
六州有头脸的门派就那么几个,常有末流小派会把自己称作某某旁支,以此攀扯关系,图个好听的名头。那几个弟子这才了然,把他们当作是攀关系的:“原来是婆娑门的远亲,幸会幸会,兄弟几个是中州司岳所的。”
中州门派杂乱,能称得上大宗门的门派一个都没有。依照他们适才的牢骚,这个司岳所应该也是个末流小派。
明濯说:“今日在路上看到许多宗门马车,都往一个方向跑。可是霈都出了什么事吗?”
一弟子诧异道:“两位不知道吗?几日前永泽在霈都门口杀了人,尸体堆积成山,那些马车里坐的都是赶来帮忙的宗门弟子。”
明濯当然知道,他故作惊讶:“哦?永泽又杀人了?我早听说他嗜杀成性,但不知这次是什么缘故?”
几个弟子见他不知道,便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讲了,与崔长亭在天海说的一样,无非就是永泽发狂、白薇武士杀人云云。
喝酒的那个说:“兄弟几个也是听闻此事以后,专程赶来帮忙的。昨夜抬了一宿的尸体,今早刚刚轮换下来,才能到这酒铺子里缓口气。”
“这么多尸体,”洛胥眺了眼雨外的霈都城门,“如不能尽快安葬,会引起凶灾吧。”
受艽母化万物这一传说影响,通神者都认为,凡人开窍以后,躯体会经过灵能的洗涤,变成修行中的“容器”。因此通神者死后,尸体大都需要及时安葬。
那弟子说:“可不是吗?出事的第二天,大伙儿就请梵风宗的大师在门口点灯诵经,以免怨气惊扰晦芒。可是尸体实在太多,梵风宗的大师日夜诵经也超度不完,于是大伙儿商议过后,打算把尸体都先抬放到城郊的镇凶塔里。”
镇凶塔设有镇凶咒,的确适合停放尸体。然而明濯把酒饮完,反倒好奇起另一件事:“霈都里有月神赐祝,何不把尸体直接停入霈都?这样搬来搬去的,多麻烦。”
霈都的月神赐祝是假的,但这事是神宫秘闻,知道的人没几个,所以按照常理,把尸体放入霈都才是首选,这么做可以借赐祝的力量消除怨气,何必舍近求远?
那弟子道:“大伙儿倒是想,可那永泽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极厉害的守门人,非说什么君主有令,无诏不开门,任凭咱们砸门叫骂,他都不理!打不开门,又何谈停放尸体呢?大伙儿只好另寻地方了,好在那几座镇凶塔距离不远,不然真是要累死
人!”
他们抬尸辛苦,自然满腹怨言。因有外人在场?_[(,几个弟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就着酒又谈了些胡话,也不再提天海御君,没多久,就起身告辞了。
“大伙儿在霈都门口设了迎帐,凡是有心帮忙的宗族门派,都会记名在上面,”那喝酒的撑开伞,指了个方向,“两位若是想要帮忙,记得先去记名。”
迎帐记名确实重要,为的是以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各家各人都有个凭证。抬尸搬棺多少算份情谊,难怪这几个弟子抱怨一堆,却还要留在这里帮忙。
明濯应了,看那几个弟子隐入雨帘。
“你建造镇凶塔的时候,必定也会设下相关的封咒,”洛胥慢慢饮自己那碗,“他们如今在里头停放尸体,你知道吗?”
封咒就等同于封条,只要有人破咒入塔,明濯都该能感知到。
明濯拿着空了的酒碗,缓声说:“不知道。但是你猜得不错,我在埋明晗的时候,设过三道封咒,一道在镇凶塔前,一道在镇凶塔中,还有一道在明晗的棺材上。”
如今塔前、塔中的两道封咒都无反应,看来明晗棺材上的那道也凶多吉少。只是以明濯的修为,能破他封咒的人原本就少之又少,更休提是像这样悄无声息、不知不觉破咒的。
“破咒须借灵,只要借灵就会留下痕迹,”明濯搁下空碗,“在别的地方不好说,可是在霈都境内,还没有我看不出来的。”
霈都的雨从来不会停,因此两个人喝完乡酒,就撑伞入了雨。
子时,镇凶塔守夜的宗族弟子正在犯困。雨打草叶,他听着声响,意识逐渐飘散,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笃笃”两声响,似乎有人在敲门。
弟子困昏了头,起身要开门,可他人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便是镇凶塔经年失修,压根儿就没有门。
这一下犹如冷水泼头,人乍然醒了。弟子抱起剑,循声找过去,发现声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