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爆竹声停,万籁俱寂。江临斋呼出白气,转身说:“都看完了,走吧,一会儿这雪就该下大了。”
林长鸣在原地站立良久,什么也没有再说,跟着他回去了。
这夜过后,两个人的生活似乎并无变化,林长鸣每日买菜做饭,空闲下来就练剑。他把火鱼灯笼挂在床头,睡前总要看个八九遍。
江临斋还是坐在树上,不是看话本就是装睡。门口的小乞丐常来要饭,林长鸣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也把他们养了起来。雪又下几个月,很快,春天就到了。
这一日,林长鸣照旧到街头买包子。那卖包子的如今也算发达了,摊子成了铺子,生意更加红火。林长鸣排上队,听前头的食客闲谈。
食客说:“昨夜里我家狗叫个不停,吵得人睡不着。你瞧我,眼下全是乌青呀。”
卖包子的手脚勤快,一边擦拭桌子,一边问:“可是有贼吗?不然那狗为什么要叫?”
食客道:“倒不是有贼,而是有人送亲。”
卖包子的说:“黄昏时刻送亲的见过不少,可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人家会大半夜去送亲。”
食客道:“我也没听说过,而且那送亲队怪得很,一声不吭的,只抬轿子不吹唢呐,若不是狗耳朵灵敏,只怕还发现不了呢。”
周围排队的人都引以为奇,纷纷凑上来交谈。
“哪有送亲的不出声,你该不会是撞邪了吧!”
“咱们这儿有河神坐镇,什么邪祟不长眼,会来这里作乱?依我看,应该是哪户人家对亲事不满意,所以趁夜送人。”
他们七嘴八舌的,林长鸣听得没趣儿,提起包子就打算走。这时,又一人说:“要说起怪事,可不止这一件。昨晚啊,城南又丢了个小孩!”
卖包子的道:“怎么又丢了?前几日丢的那几个小孩还没找到呢。”
那人说:“要不怎么叫怪事呢?那几家父母都说,孩子原本就放在房间里,他们打个盹儿的功夫,孩子莫名其妙地就不见了。”
大伙儿连连称奇,那人又道:“这事一出,便禀报给城里的仙师了,但是小孩还是找不到。唉,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他们还在唏嘘,林长鸣却已经面色煞白,他还记得自己入阵前探听到的消息,这座城中的河神之所以会堕化,正是因为有人用小孩向祂献祭,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莫非是江临斋同堕的情况加重了?
他快步回家,一进门,却不见江临斋的身影。几个小乞丐正坐在树下,抢着吃团子。他问:“师父去哪儿了?”
一个小乞丐道:“大王出门了。”
江临斋若无要事,从不会轻易离开这个院子。林长鸣心急如焚,追问起来:“他怎么出门了?往哪儿去了?有没有说什么?”
小乞丐本就怕他,听他语气严厉,立刻原地作鸟兽散。只有一个道:“有人上门请大王除邪祟,他们往城南的方向走了。”
林长鸣
随即出门,也往城南的方向去。他路上拦人就问?_[(,可是谁也没有见过江临斋,他的心越发沉重,等到了城南,天都黑了。
这里多是民居,因此没有酒楼商铺的灯笼照明,天上又阴云密布,街巷道路更加难辨。林长鸣在其中叩门细问:“敢问近几日丢失孩子的人家在哪儿?”
好些人都掩门不理,林长鸣好不容易问到住址,时间已至深夜。他追到门前,却听见那户夫妻说:“仙师已经走了。”
林长鸣道:“走了?去哪儿了?”
那户夫妻面露惶恐:“不知道去处,只知道仙师从这里出去时,门口正停着一个花轿。那花轿旁还跟着个喜婆,说是专程来接仙师的。我们夫妻一人不敢多问,只能看着仙师上了那花轿。”
林长鸣神色一变,掉头就走。他知道那花轿只有一个去处,便是河神庙。
江临斋为什么要自己去河神庙?依照故事的开头,他应该带着自己才是!
林长鸣连施令行,一路如风,终于在街头追上花轿。那花轿果真如食客所言,安静得像是小鬼抬棺,在路中央一点声音也没有。他着急见人,不管许多,上前将轿子拦下,喊道:“师父!”
可是轿帘一掀,里头居然是空的。
林长鸣心头狂跳,不知道这究竟是河神的安排,还是江临斋的设计。他继续往前追,又陆续碰见了七八个花轿,全都空无一人。
他奔至河神庙附近,才发现今夜静得出奇,人语、犬吠全都消失了,只有灯火大亮,那些平时看惯了的人群也尽数不见,这座城似是回到了他刚来时的模样。
唯有河神庙没有变化。
林长鸣进入庙中,前堂空空。他叫道:“师父,你在哪儿?”
堂内的银灯如似珠帘,挡住他的视线。他几步上前,挥开银灯,竟见一抹月白倒在血泊里。林长鸣心绪大乱,他冲到那抹身影旁,将对方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