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的豆腐黄芽菜就好了,只见豆腐和芽菜上,油汪汪,教人瞧了都觉这菜定然香喷喷。
梁堇不用尝就知,这道菜,香是香,但也只有香了,她拿过一双箸儿,夹了一口细尝,豆腐不入味,黄芽菜被油压的失了鲜甜之气。
“如何?”李大娘问,梁堇不言,薛嫂几人尝了,都道好吃,油水大。
等梁堇的菜成了后,她分出来一些,教众人尝,薛嫂几人也赞好吃,唯李大娘尝了后不吭声。
这菜市井有市井的做法,酒楼有酒楼的做法,会吃之人,才能吃出来门道,缺油水的人,更爱吃李大娘做的,梁堇做的,没恁多油水,讲个油不压味,不扰其鲜。
一道豆腐炒黄芽菜,便能看出俩人灶上的功底,薛嫂几人不懂,那李大娘懂,午食下来,她好似哑巴了一般。
背地里扯了薛嫂来问:“我来你家日子不长,有好些事都不知道,你与我说说,她恁小的年纪,怎麽有这样的手艺。”
“她原是跟着灶房的胡娘子学的灶上本事,学了五六年,实打实的手艺,你
是从外头来的,哪里晓得我家的事,不要看她年纪小,就小瞧她……在外头,你可曾见过十六岁的姑娘掌勺的?”
薛嫂嫌李大娘忒没见识,就把官宦家里的那一套,说与她知晓:“咱这样的人家,盛菜的一只碟子都是有讲究嘞,这灶娘是打小教出来的,你以为她靠着会做几样小食,就能给三姑娘当陪房吗?”
李大娘听罢,暗骂秋雀误她,她此时就好比乡下人进了城,哪里知晓恁多:“她嫂子,你不说,我哪里晓得她是个恁有本事的人,平日里,只见她蒸个糕儿,我便轻瞧了她去。”
薛嫂笑话了她一顿,李大娘羞的老脸通红,打这后,再不敢卖弄自个登不上台盘的厨艺。
梁堇接管了大灶房,大灶房里的赏钱就没断过,今儿娘子房中的人来送赏钱,明儿三姑娘处的人,后儿四姑娘的人。
那冯氏吃胡娘子做的饭菜,吃了十几年了,再好的味也经不住一个“腻”字,再加上胡娘子守旧,一道糟脆筋,多少年了,还是老味。
梁堇虽跟着胡娘子学过手艺,但做出来的菜,是另外一种味,娘子姑娘送来的赏钱,梁堇也不独吞,与灶房里的众人分了,把那薛嫂喜的,巴不得梁堇多在大灶房些日子,胡娘子的胳膊别好那麽快。
“一姐,喜儿姐姐教我来你这问问,灶上可还有余下的菜,若是有,讨一碗来吃。”来人是香豆。
以前胡娘子蒸肉碗,做什麽好菜,都会多做出来几碗给娘子,姐儿房中的丫头婆子们吃,这事冯氏也晓得,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巧,还有一碗鸡汤,娘子和姑娘们不爱吃肉,我把肉撇了下来,足有大半碗呐。”梁堇用围裙擦了擦手,一面说,一面掀开了冒着白气的蒸笼。
“咦,薛嫂,谁把那碗鸡汤端走了?”
“是三姑娘院里的秋葵,她说她姐姐教她来的,方才你去茅厕了,我拦着不让她拿,她还与我瞪眼睛。”薛嫂告状道,这个秋葵,怪是个伶牙俐齿的,以前借着她姐姐的名头,惯爱来拿菜吃。
梁堇做的饭菜是有数的,把那些得势的大丫头婆子都算在了里面,就拿晚食来说,备四道菜就成,四道菜中有一道扣肉,她要蒸五碗,娘子姑娘房中三碗,剩下的两碗,是给崔儿,卢婆子……这样的人吃的。
所以,不要看菜少,其实碗碟一点都不少,一顿饭食下来,碗碟要用一三十只。
“她姐姐的那碗菜不是已经端走了吗,怎麽又来端?”梁堇皱眉,与香豆说:“你和喜儿姐姐说一声,就说与她留的菜被秋葵给端走了,你教她等我一会,这蒸笼里的炊饼快好了,我再与她炒个菜吃。”
香豆回去,把事与喜儿学了一遍:“一姐特意给姐姐你留了一碗好肉,不成想,那秋葵趁一姐不在,硬是给端走了。”
喜儿站在正房门口,穿着雪青小袄,系长裙,腰间塞着一方蓝色手绢,听罢,只说道:“你等我一会,我回房拿几个钱与你,你给一姐送去,就说炒个鸡子便是,不用麻烦别的。”
这喜儿被夺了菜,心中不悦,等她回到房中的时候,就闻到一股子鸡汤的香味,定睛一瞅,只见坠儿床上摆着一张小炕几,炕几上一只缠枝花样的大碗,碗边一堆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