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货,你若能当场自缢以证贞烈,那爷就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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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京的花朝节总是热闹的。
九天阊阖外,闾阎扑地。暮色堪堪拢住四合,便有人家提起花灯,漫步夜市花会中。
祝神庙会、挑菜买花、游春踏青……花朝节习俗多如牛毛,意在祭拜花神,以表敬崇。
沿十里长街向南望去,最为人声鼎沸处,便是撷春苑——长街有名的烟花柳巷之地。
临京最南边是片水域,其中不免有些礁石。水域中央又生出膏壤,那撷春苑便在此拔地而起,颇为气派。其秀丽恢弘,引多少文人骚客竞相来此。
撷春苑四面环水,只一座长桥连通临京以北。水面上架起五六座朱漆画舫,上挂大红灯笼,在一贯的青砖灰瓦里格外惹眼。
因着花朝节,素来熙熙攘攘的青楼更是喧闹。长桥上来往客人络绎不绝,画舫内也座无虚席。
撷春苑外还搭了个好大的戏台,并摆了几十桌酒席,果然坐满了人。
撷春苑里花娘本不多,出来陪侍的寥寥无几,余下小娘皆在后头准备着。
“红玉,往岁唱曲吟歌的无趣极了,今儿别是随便弄个什么来搪塞,白白叫别的私妓看了笑话。”
“怎能呢。”瞧着约莫三四十几的女子捻帕凑到前来,谄媚奉承尽呈于脸,“白老爷,您细瞧。”
悠扬丝竹声停,众人也莫名安静下来,都顺着红玉素手所指的方向望去。
且听琵琶声起,远方暗处蓦地亮了灯火,映出礁石上立着的一个人。
那女子背对他们,且因逆着光,只能依稀瞧出个人形。
她侧过脸来,将两臂举至头顶,双手作出花形,并下身屈了条腿,却不歪重心。
薄纱衣裳里透出的身型体段,比本就不宽的衣衫还瘦上许多,朦胧间竟似天上仙。
只道是:披蟾月于云中,越深锁之千秋。
“长相思,在长安——”
唱词缥缈而来,如天上云端间落入耳中。
是李白的《长相思》。
在座尽是些文客,识得这首曲子的不在少。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好诗!”
有人喃喃吟诵出声。
“男女相思,离恨之苦,简直情真意切,缠绵悱恻。”
“没想到还选了这么首有情有义的诗歌。”
世俗所见,青楼伎子无情无义,向来为利所趋,倒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表子一般贱”。
不过撷春苑为官家合法营生,到底与那些个私伎略有不同。
再说这女子,随琵琶妙音且唱且跳,即使隔了数丈远,众人还是能听见她柔美清亮的嗓音。
“美人如花隔云端——”
礁石就那么大,又不平坦,她却像站在平地般,旋转、跳跃、弹踢——游刃有余,张弛有度,让人觉得边跳边舞这样容易。
灯火越发闪灼,他们才可见她一袭红衣飘散。
二月虽至初春,但临京靠北,即便晨熹也还残着一隅凉气,何况在仲月晚上。
她却迎风而舞,头绾飞仙发髻有如振翅欲飞的蝶,要带她上天去广寒宫当娘娘去似的。
一舞终毕,众人方眨眼润眸,自知失礼罢了。
起坐席间,女子乘小舟而来,待上了地,再登台,他们才看清这赤脚美人。
玉鬓乌堆,身段细软;双目含春意,朱唇方欲启;细颈修长若天鹅,玉指芊芊似柔荑。
美人脚踝处还缠着根带铃红绳,动起来灵灵作响,好听极了。
一群人双眼放光,有的推开了身边的花娘,欲凑近了瞧。
“红玉,这伎子倒面生,可又是你新买来的?”
被唤作“红玉”的女人扭着腰肢儿上台,扯起女子的手腕陪笑道:
“各位爷欸,要不是好的,还不敢往今天的日子送。”
“这女儿啊,是我约莫三年前在人贩子手底下买来的,特意花高价叫人教的她琴棋书画、诗书礼乐,学得好了才叫坐台来的。”
“原来是个雏儿。”
撷春苑的花客多是富人文士,却不免有轻浮浪荡之人。
听见这话,台下众人坏笑开来,台上的红玉也跟着陪乐了半天,只有她身边这赤脚女子紧抿红唇,与周遭格格不入。
“各位老爷,下面儿还有花娘等着给各位爷献才献艺,何不等看完了再做决定?”
众人称好,红玉这才扯着她下了台,换做其他小娘施展。
这“夜酒阑珊”是撷春苑每年二月十五花朝节的要事。
为在这日夺得花魁,花娘们个个卯足了劲儿,欲在台上一展风姿,讨得花客的欢心,好挣出自己的后半生。
可今年,红玉看着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