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小孩认错,谢君寻美得妖冶明媚,连云烟都自愧不如。
至于他身上的艾虎……
云烟回头,看见谢君寻身上挂了许多东西。
胸前除了挂着一个荷包外,还有缀饰着金锡饰物的五彩绳、五彩绳折成的方胜;他两臂、双腕处还各拴了一根长命缕。
至于艾虎,有两种样式,一是用艾草编剪成虎,二是剪彩为虎,皆粘以艾叶,佩于发际或身畔。
云烟也是刚刚学会如何编剪艾虎,便一口气做了许多个,都贴到了谢君寻身上。
谢君寻不是没有拒绝反抗过,但云烟撒泼打滚的功夫不晓得是向谁学来的,唬得谢君寻坐如鹌鹑,不敢吱声。
如今被唤作“姐姐”也就罢了,还要被小儿当成……
谢君寻面露羞愤,却无计可施,他看着无物一身轻的云烟,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一句话来:
“这下知道我身上的东西多不多了吧?”
谢君寻还抱着坛酒,像个挂饰般立在小孩旁边,身子板正得像要从军似的。
云烟看谢君寻出了大糗,抱腹爆笑,毫无女孩子家的矜持庄重。
她且大笑且抹泪,几乎都要笑断了腰。
惊雷般的笑声砸在谢君寻耳畔,他无可奈何地暗暗白了云烟一眼,随即调整好面容,蹲下来柔声言:
“你想要哪个?”
“这个。”小孩抻手拔出谢君寻顶上的剪彩。
云烟见状,又一波笑浪刮过谢君寻耳边。
他耐着性子,摸摸小孩的头,细语道:“好孩子,姐姐送你了,去玩吧。”
“哈哈哈……”
云烟撑不住笑,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乐个不停。一旁的大娘见了,以为是过节傻了一个,忙不迭拽着自家孩子绕过了她。
“差不多得了。”
谢君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但还是上前拉起云烟伸过来的手。
“不高兴了?”
云烟见谢君寻虽然面上不善,可兴致很好,还悄悄摆弄了一下胸前的方胜。
其实她倒不用问,只瞧谢君寻对小孩、对她的态度,便可知他不是真的厌烦,不过是有些不适应罢了。
她一步步试探,总算是有些成效。
“谢逍,你很可爱。”
云烟记得,他之前跟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看样子谢君寻也还记得,他愣了一下,低眉望着云烟,没有回话。
云烟说得实在认真,他都要信了。
云烟好似猜到谢君寻的心思,补充说:“不是因为你说我可爱,我才说你可爱。”
“你本身就很可爱。”
“我们都值得被爱。”
所以,我们就算是地位最卑下的伎子,我们也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怕太过唐突,这句话云烟没有说出口。
她在心里默默对谢君寻说,也对故去的清歌说。
云烟想到清歌,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到底是与清歌不一样的。
云烟刹那时抽离出来,换了句话向谢君寻莞尔道:
“所以,你也不要总是因为自己是伎子而垂头丧气、怏怏不乐的了。”
垂头丧气、怏怏不乐?
原来在云烟眼里,他是因为自己是个低贱伎子,所以垂头丧气,进而才面色冷淡的吗?
真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虽然没安慰到点子上,谢君寻心里却一阵泛酸。
他故意拧着眉头,抬起双臂,避重就轻道:“丧气没有,垂头是因为挂饰太多了。”
云烟掀起眼皮看着满头艾虎的谢君寻,又是一阵发笑。
“给你我还舍不得呢,还我。”
她抢了一半的饰物挂在自己身上,抬腿扑向另个商铺。
“慢点。”谢君寻喊出两字后,后知后觉轻笑出声。
云烟所愿,即刻奏效。
临京北面有条长河,离揽芳楼不远,没想到他们逛到这里来了。
长河附近唱曲卖艺的更多,云烟都没见过,便一个个试了试、看了看,不明白的,就拉过谢君寻来问。
谢君寻不厌其烦,给她讲跳钟馗、赛龙舟、放纸龙,什么是五毒图、龙船饭、午时符。
云烟听得耳聋,看得眼花,可兴致不减。谢君寻受她感染,也生了趣味,还要拉着云烟划龙舟,云烟不知道他是在玩笑,慌里慌张地离远了长河,谢君寻就在后面追着她笑。
不过她和谢君寻浸了龙舟水,祈求来年健康顺遂,也是好意头。
“谢逍!我想吃粽子!”
从长河附近一直往北走,临到头了,云烟看见一摊子,离近了细瞧,是个卖粽子的。
她两眼放光,回身招手示意谢君寻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