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弇乃臣之妻, 她的罪臣愿全部承担。”赵昂言辞恳切。
“王异冒犯天威,犯的可是死罪,你也愿意替她去死?”刘谢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她倒是要试试这赵昂是真心实意还是沽名钓誉。
赵昂跪在地上,后背挺得笔直,脸上亦无惧意, “夫妇一体, 臣愿一死谢罪。”
“只不过陛下也无脸面再见天下万民。”
“噢?”刘谢正了神色, “朕怎就没脸见天下人了?”
赵昂:“子弇冒犯君威,虽有罪, 却罪不至死,若陛下非要处死子弇, 天下人只会认为陛下乃心胸狭隘之主,不仁也;
如今前线吃紧, 陛下不顾军务反倒纠结于此等小事, 实乃本末倒置, 不明也;
王氏一族倾尽家财捐献军粮于朝廷,于社稷有功, 可陛下却要杀其女,实乃以怨报德, 不义也。
我大汉以仁义孝治天下,陛下却行此不仁不义之事,又有何面目见天下之人?天下人又该如何看待他们的君主?”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之后是刘谢的充满调侃的笑声,“赵昂啊,只做一个小小的羌道令(注1)委屈你了,你真的应该去御史台任职。”
整段话不含一个脏字, 但字字都在骂她是一个‘昏君’,她依稀记得上一次被那群御史骂的狗血淋头还是在上次,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赵昂正经回道,“为官者,为民。是以并无大小之分。”
“说得好!”刘谢鼓起了掌,笑得人畜无害,“既然官大官小都是为百姓,那羌道令也别做了,便做县尉去吧。”
赵昂还想说什么,但她丝毫不给机会,让人将其请了出去。
人走了后,她坐在位置上进行了长达一刻钟的深呼吸,才逐渐平复情绪。平白无故又被人指着鼻子啊骂,真是气煞她也!
好吧,也不是那么的平白无故。
不过抛开这些不谈,赵昂这人还是挺不错的,至少有情有义,比那些自私自利的人强多了。
如果王异知道赵昂来替她求情,会是什么反应呢?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她当即去了天牢。
她到的时候,王异正一个人对弈。刘谢坐到对面,试图看懂这盘棋。
……这种高段位的棋路,不是她这个烂棋篓子看得懂的。
“陛下来此何干?”王异放下手中棋子,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刘谢接过水,随即放下,“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想了想又改了口,“准确来说也算不上是个好消息。不过朕想你一定会感兴趣。”
“陛下拿下萧关了?”王异惊喜道。
刘谢:“……不是。”
对方肉眼可见萎靡了,刘谢也不再卖关子,“今天赵昂来找朕,替你求情。”
王异没什么反应。
“他把朕骂了一通。”
王异面无波澜。
“他还说你和他夫妇一体,他愿意替你去死。”
王异难得有了反应,只不过这反应让刘谢有些失望,“我与他六礼并未走完,算不上夫妻。”
“朕贬了他的官,现在他不是什么羌道令了,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尉了。”
“陛下为何贬他的官?”王异腾地一下站起来,“就因为他直言不讳?若是这样,那以后朝堂上还有谁敢直言劝谏?”
刘谢瞟了眼有些失态的王异,失笑道,“朕岂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朕贬他官,是因为他谎报政务。”
赵昂为了见她,谎称有紧急政务,若是不加以惩戒,以后何以治国?
“朕不日就要去往前线。”
王异不免惊讶,“陛下要去前线?”
刘谢点点头,“让他们四面楚歌还不够,朕要去再添把火。”
嘱咐了王异些事后,她便离开了。
刘谢走后,王异坐在位置上心情杂乱,赵昂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
皇甫嵩在收到她的书信后当即就命人找来了聚居在当地的羌人,连续好几夜在关外唱起独属羌人的游牧歌谣。
夜空低垂,月明星稀。那悠长中透着几分悲凉的长调伴随着塞外冷风吹进守关羌兵耳中。
故乡辽阔的草原,草原上成群结队的牛羊此刻仿佛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知道我家的牛羊怎么样了……”走之前家里有三十只羊、五十头牛,还有好些牛羊都揣崽了,也不知道生了多少……
“也不知道我家那丫头有没有丢马……”
“我家人这会应该搬到卑禾羌海(注2)那带去了吧……”
遥远的故乡触不可及,所有的思念只能化作眼泪和啜泣。
萧关,中军营帐。
自刘谢到这之后,每晚都能隐约听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