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水!”
侯盛元穿着樊梨花的衣裳,回头小声一喊,秦追便捧着小茶壶过去,里面装着恰到好处的温水,他将水壶一举,侯盛元俯身叼住壶嘴吸了几口,回头继续演,观众们也不计较有个小孩突然冒出来又跑回去。
谁一口气唱那么久不喝口水的?又不是龙王爷,嗓子眼里都是风雨!
秦追不仅做侯盛元的饮场,也是金子来和柳如珑的饮场,还在侯盛元的指导下,给这三个大人勒头、贴片子,拿笔在他们脸上化妆。
也亏得他是个能徒手画人体解剖图的人,本就有绘画功底,再学化妆时还被夸了几句“进步挺快的”。
才一回到后台,秦追就又听见了叫好。
有个检场的伙计道:“真是不得了,这好就跟在他们舌头底下压着一样,只出声就立刻有,换了旁人哪有这个场面?”
检场就是给场上搬道具的,和饮场一样,是偶尔在台上冒一眼又飞快消失的人物。
都说打|炮要打三天才见效,就检场伙计看来,这怕是过一天就有人找过来请他们,那戏院茶楼的老板也要赚钱,见着角儿过来,也是要争一下的。
又有个龙套说:“要我讲,先前在金陵的码头就该停下来打|炮,在那唱一阵赚钱,再到汉口来,多唱几个码头就多几个码头的钱呢。”
这自然也是戏班子最赚的做法,可侯盛元就怕徐谷雨撑不到几个月后,因而才催促着班主一路到汉口来,说是先在这儿唱,回去的时候再唱其他码头,换个顺序的事,芈七豆没什么不肯的。
秦追对侯盛元和柳如珑这两位名旦的嗓子再熟悉不过,有时他早上被他们其中一人牵着去喊嗓子,那喊嗓也有技巧,使蛮力喊是要把嗓子喊坏的,他们就细细地教秦追如何发声,但也因为大家太熟了,有时他们在秦追午睡的时候对着唱一段,秦追被惊醒了,还要嘀咕他们两句。
到了金子来上场时,秦追对传说中极为考验武生的《夜奔》多了份好奇,扒着帘子想看,被打台帘的驱赶:“杏游,你上边儿去,能喝水了再过来,不然帘子边上总有个小孩的头,看着怪吓人的。”
金子来的唱工不是顶级,因着嗓门先天制约,他再练也就一流,突破不到更高的水准,可一旦搭配他顶级的扮相和做工,那就厉害了。
这也是个神奇的人,平时相处时,许是秦追上辈子看惯了秦欢那张脸,这辈子又有格里沙、菲尼克斯、罗恩三人在跟前时时刷新,秦追从不觉得金子来算帅哥,还觉得这人有些憨。
但是金子来只要一扮上,诶呦,这赵子龙怎么就能那么英俊了?这林冲怎么就看着那么美强惨了?天啊!不怪他才到申城就被个位高权重的零纠缠上了!
都说教戏的师傅会把徒弟筛一遍,着重培养那些能红的人,金子来的面部骨骼和肌肉走势都是为京剧粉墨而生,身高腿长更添英武,一举一动天然是武生的料子。
后来也有人说,林冲在《夜奔》之中于山
神庙遇见的那场大雪,是中华文学史上最著名的夜雪,雪夜独行,从此成为侠客的浪漫,哪怕这戏剧背后是林冲的家破人亡,乃不折不扣的悲剧。
金子来下场时已积了一身的汗,他嚷着:“得亏不是夏天来《夜奔》,不然我都成花脸了。”
菜瓜旁边就是衣箱行李,他一直蹲那守着,上个茅房都要叫长生分心思看着,此时见他下来,连忙提着个蒲扇来给他扇风:“爷,您真是牛,我在后头听着,那好一阵阵的,都没断过。”
金子来苦笑:“可不么,我得鼓足劲才能盖住那些乱叫好的,所以我才不爱《夜奔》,每回唱都太热闹了。”
这话就是纯纯的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典范,换了其他人若是能和金子来这样,有一出演一回火一回的戏,做梦都能笑醒。
“还有,杏游,你能别给我枇杷水了吗?”
秦追莫名其妙地问:“喝枇杷水不好吗?这个润嗓润肺的,我还特意把温度凉成最适合入口的。”
他是带温度计出门的,还特意拿小毛巾包着三个茶壶,维持水温在三十五度到四十度之间呢!有他这样的饮场伺候着就乐吧!居然还有人嫌弃?
金子来愁眉苦脸:“甜水喝着利尿啊!”说着,他就奔茅房去了。
秦追撇嘴,对侯盛元和柳如珑摊手:“怕你们体力消耗太大,往里面加了点糖,算了,下次我泡罗汉果,里面不加糖呗。”
柳如珑捂着嘴笑,芍姐笑骂:“你是好心,可惜金爷的肾消受不起。”
秦追:“喝糖水利尿的确和肾的机能有关。”
糖在这个年头是珍贵物资,红糖煮鸡蛋在民间都是女人生完孩子才能吃的补品,但秦追在乘船到汉口的这一路上,船一停,他就提着虎撑子在岸边摆摊,免费义诊治好了不少人,钱没赚什么,倒是被送了不少东西,比如肉干、鸡蛋、一包白糖什么的,都是吃的。
没开始打|炮前,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