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她的母亲?
阿忘愣了片刻。那个已经在记忆中模糊的女人……阿忘本想说直接赶走吧,可犹豫一瞬后,改成了:“我来见见再说。”
奥格有事离开了,保镖们就住在玫瑰公馆附近的地方,在其他保镖的陪同下,阿忘来到了所属的空尔特公司。
女人战战兢兢地坐着,弓着背低着头,头发白了一半。身旁坐着一个少年,黑发黑眼,美貌突出得叫人难以忽视。
只是神情太奇怪了些,一种置身事外的漠然,也可以说是一种无神的呆滞,像个杀手又像是个傻子。
女人在众人向阿忘打招呼的声音中抬起了头来。
阿忘与之对视,看清了她苍老的面容,唇色很白,一种濒死的不祥。
阿忘让保镖带两人去办公室里谈,她并不想让底下的人看笑话。
很奇怪,明明女人的脸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了,可见到女人的这一刻,阿忘又蓦然想了起来。
确实是她,老了许多,憔悴得不成人样。
到了办公室,关上门后,阿忘直白问道:“来做什么。”
女人是来托孤的,她快死了,有个十四岁的儿子,她跪下来求阿忘收留。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女人痛哭流涕,“如果不是快死了,我是绝对不会来打扰你的。我已经走投无路了,阿忘……”
女人扯住阿忘的裤脚:“我没活路了,可我孩子还小,他是个傻子,他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阿忘——”
“你看在当初我养你五年的份上,也养他五年吧。”女人不敢将一辈子的责任交托给阿忘,她知道今日上门已经是厚着脸皮给阿忘找麻烦。她只是希望阿忘能收下她的孩子,五年时间哪怕只培养出一点感情,五年后送到病院也能活下去。
“他不吵不闹,不添麻烦。像养狗一样,给点餐食给个窝就能养活。”女人抱着阿忘的腿,“你就当收条狗,他会自己遛自己,平日里很乖,出去逛也会准时回来……”
在女人痛哭流涕乞求的时候,少年的眼神依旧没有改变,他静静站在那里,像一座死去的艺术品。
阿忘问:“他叫什么名字。”
“洛狄忒,”女人涌起希望的眼眸谦卑地仰望着阿忘,“他叫洛狄忒。”
阿忘拜托一个保镖带女人去医院看看。
保镖发来的结果显示,女人患了绝症,死期就在最近了。
阿忘给了女人一笔钱,然后就没管了。
可不到一周,女人就死了。死在玫瑰公馆的大门口。
少年静静地站着,没有收尸的打算。
阿忘回来的时候看见尸体,心中微闷。
“你的母亲死了,你不感到伤悲吗?”
洛狄忒侧过脸看着她,过了许久才道:“人都会死,你也是其中之一。”
阿忘微恼,蹲下来搬尸体,搬不动,她看向洛狄忒,声音微冷:“帮把手。把你母亲埋了。”
洛狄忒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又成了座死去的雕塑。
果然是个傻子。阿忘心道。
她艰难地拖着女人的尸体进了公馆,到花园时已经汗水淋漓。
她不怕女人,哪怕她成了尸体。
阿忘眼眸湿润,是汗是泪她不想分辨。
五岁以前,她叫这个女人妈妈,妈妈会摸摸她头,说她很乖。
五岁以后,妈妈这个称呼与阿忘彻底绝缘。
她把她埋在楼下的花园里,也省得女人活着时辗转男人身下,死了也没个容身之地。
阿忘浑身是泥,扔了铁锹,累得再也站不起来。
她看着天空,云很白,她的心也一样的空白。
阿忘养了条名叫洛狄忒的狗。狗果然很乖,没有存在感,除了冰箱里定时少的食物外,阿忘甚至没发现他的一根头发掉落。
他住在楼下不起眼的房间里,从不打扰阿忘,阿忘也不关心。
花园里的尸体腐烂发臭,阿忘渐渐忍不了,预约了清洁机器人,把尸体运到火葬场火化了。
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最开始就不该劳累埋葬,交给机器人或者叫来保镖都是好选择。
但不知为什么,阿忘不后悔,女人死去的尸体冰冷,不好看,发臭。她亲自埋了一遭,就算是告别。
机器人把骨灰盒带了回来,阿忘把骨灰撒在了花园里。成了灰烬的女人不再臭了,她和泥土没有分别。
这日老师来教学,走之后阿忘独自练习着唱歌。
总是幽灵般的洛狄忒走出房间,静静听完阿忘歌唱后,问:“你歌声里的那个世界,你相信吗?”
阿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总是神出鬼没。
但能口齿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阿忘觉得洛狄忒不是傻子,或许是别的什么精神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