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向山比谁都知道此时撞上的后果。
他在国外学习的时候曾经有一位私交很好的师弟,天赋比之他自己有增无减,也曾在国际赛事上崭露头角。
只可惜在三年前的那次信号山速降公开赛中被摔倒的选手撞出跑道,整个人侧翻着摔下山坡,受伤严重,从此再没有了站上长板的可能。
舒向山私底下惋惜过无数次。
可天门山只会比信号山更陡峭更危险!
信号山上摔出去或许还有命在,从天门山上翻下去……能不能找回具囫囵的尸体都不好说。
那可是余曜!
要是真出事了的话……舒向山都不敢往下深想。
他压低身体减速,目眦欲裂地看向正前方。
浅灰色水泥地上,皮衣背后贴着红色数字的少年正在将自己手套上的滑块用力按向路面。
但这一次再没有了闪烁的火花。
一路滑下来,滑块表面本身就已经被磨合成了阻力更小的形状,再加上路面上的积水和青苔——
余曜当场就被离心力狠狠地甩向狭窄公路的最外沿。
长板剧烈颠簸地陷入失控边缘。
这股将自己甩飞出去的巨大力道不止会让自己冲出盘山道,还会让自己撞上其他选手的路径!
必须停下来!
余曜紧抿唇角,满脑子只剩这一个念头。
他死死按住滑块。
可已经变得圆润光洁的滑块并不能起到太多减速的作用。
余曜已经听见了背后有人摔倒的声音,也很肯定这么短的距离自己绝对会被带累冲倒。
少年全身的细胞都紧张起来。
他能听到自己耳畔轰鸣的脉搏声一声接一声,却只能先将浑身紧绷出一触即发的线条。
该怎么才能停下来?!
余曜忍受着额头汗水滴落的酸涩感,一眨不眨地睁大琥珀色的眸子。
所有围观比赛的观众们也在这一瞬间把心都飞到了蜿蜒陡峭的盘山道上。
这么短的时间,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去想这种危机情况有没有解,到底能不能解,但身体和思维已经下意识地替他们做出了最激烈的情绪反应。
时间因为惊慌的情绪被无限拉长。
如有魔术般的,每个人都看清了余曜每一丝每一毫的应对反应。
少年并没有继续死磕滑块。
在用力按压后依旧不尽如人意的反馈手感通过神经末梢传入大脑的刹那,余曜就已经敏锐地意识到滑块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
但想要减速就需要摩擦。
如果滑块做不到的话——
余曜没有丝毫犹豫,毅然决然地整个人向弯内倒去。
他几乎贴到了地面上,倒下前还故意扯下了手套。
紧接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少年将自己没有手套保护的手死死按到了路面上!
“天呐!”
解说员透过无人机看见这一幕时瞪大了双眼。
负责操纵无人机的祁望霄也在此时拧住了眉头。
没有人不知道水泥路面的光滑程度只是相对于滑块的硬度而言。
他们眼睁睁看着属于人类的柔软血肉在高速贴合的瞬间就被摩擦出翻卷的伤口!
如果说滑块摩擦出的是焦糊火花,手掌和手肘摩擦的分明是火辣辣的血色。
剧烈的疼痛感刹那间钻进少年的心尖脑海。
好疼。
余曜的意识登时被这两个大字占据。
但下意识想要抽手的生理反应却被他死死压住。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其他的办法。
这是唯一能尽快减速的捷径!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闪烁着,极力忍耐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同时精密计算着起身的最佳速度时机。
水泥的路面上出现了一道血染的红痕。
从倒地到减速成功,从观众们的视角来看只有短短一瞬,但疼痛感撕扯着每一寸神经的痛苦滋味在少年的感官中无情地将这一瞬间无限拉长。
仿佛过了一小时甚至更久。
就是现在!
余曜瞄准时机,从核心一个发力就擦着道旁石墩重新站起了身。
“砰——”
另一侧肢体磕碰的闷响在长板轮毂的冒烟转动声中怦然响起。
太靠近外沿了。
余曜到底还是撞上了石墩,但这点伤害远没有左侧身体的磨伤严重。
他忍着疼,在喘息的间隙里扯了扯唇角,很快在观众们目瞪口呆的眼神里重新套上了手套。
本就血肉模糊的左手被藏回了手套里消失不见。
但水泥路面上拖出的长长血迹依旧刺目惊心。
舒向山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