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叫做招亡魂。
招三万远征军的亡魂,招离阳城死去百姓的亡魂。
人死之后,如果没有解脱,如果还有牵挂,便不愿离开人世,不愿离开故土或者亲近的人。
陆长生根本就不信这一套,如果人有亡魂的话,为什么武王的魂魄不招?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武王的魂魄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身边,哪怕连梦里也没有出现过?
陆长生坐在城头,看着虚靖唱完大戏,又开始领着人上南山。
南山是一座不大的山丘,在离阳城南边,离衙门府也只有不到六里路,因此被百姓称为南山。
自从远征军的部分残留尸体埋葬在南山之后,离阳城剩余的百姓,死了之后,一般也都会葬在南山。
逐渐的,南山变成了墓地。
虚靖带着人先是修路,将一条羊肠小道挖挖补补,让驴车也能上去了。
离阳城里的马都是王大锤在养着,他把三匹马看得很金贵,就连其中一条瘸腿的马也死活不让人吃掉,说是要配种的。
因为那匹瘸腿的马是母马。
于是,往南山上拉石头,拉泥土的便用的是驴车。
黑驴,便是春十三娘带过来的那头驴。
春十三娘被陆长生一刀砍断脖子之后,黑驴便想撒腿就跑。
从此,它自由了,海阔天空,任由他驰骋。
它可以去找很多母驴,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可是它只跑了十步,便看到了一个道士,道士手中拿着一根木棍。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笑起来人畜无害的道士,给它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于是它放弃了逃跑,用头在道士的脚边蹭了蹭,很乖巧地跟着道士进了离阳城。
汉人有句古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它愿意做一条俊驴,而不愿意做一条驴肉干。
于是离阳城又多了一个干活的牲口。
黑驴不明白,这个叫虚靖的龙虎山道士为什么偏偏要选南山这么个地方修建墓地,偏偏要它来拉石头,拉树桩,拉沙土。
有时候它累得不行的时候,便会听到棍子的呼啸之声,顿时让它精神百倍,四蹄起飞。
虚靖在南山立了一块大碑,上面写了“远征军之墓”
别说,虚靖的字写得不错,连刘太爷都说这几个字有建安风骨。
然而让陆长生头疼的不是虚靖有建安风骨。
而是那魏武遗风。
离阳城里已经有很多寡妇对虚靖虎视眈眈,据说已经有人得手了。
偏偏这虚靖似乎来者不拒,从三十岁的何秀娟,到五十多岁的王大娘,他都是笑眯眯的。
可是,就连独眼的老郎中钟北都不得不承认,虚靖看病的本事要比他高两层楼。
尤其是在给妇人看病这一方面,堪称妇科圣手。
陆长生坐在城头,擦拭着大刀,便听到了猎猎作响,抬头一看,虚靖已经踩着城墙上来了。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走楼梯?”
虚靖的眼睛并没有陆长生的大,却生得好看,笑起来,略微有点带桃花的样子,“柳儿他们喜欢看我用轻功飞上来。”
陆长生盯着虚靖的眼睛,想看清楚他的眼神,却发现只有笑意,宛如春风拂过一汪池水,“恐怕不是柳儿他们想看你飞来飞去,是你想飞给柳儿她娘看吧。”
虚靖摸了摸鼻子,笑得更开心了,“瞧你说的,我是那种肤浅的人吗?”
陆长生认真地说道,“我觉得像。”
虚靖挨着陆长生坐了下来,依靠在大旗上,“你啊,就是这么耿直。我救了你性命,你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却总是挑剔我。”
陆长生眼眸中流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我并没有请你救我,是你自己出手打跑那和尚的。”
“而且,你救了我,却不肯救下这些百姓,你说,你来离阳城到底想干什么?”
虚靖好看的眉毛抬了抬,“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身上还有紧要的事情。我是要去极北之地的,那边出了些事情,我得赶过去才行。”
“为了来离阳城看一眼,我已经绕路了,还停留了两天,已经快耽误了时间。”
“我实在没有更多的时间在离阳城待太久,更没有能力带这些百姓离开。”
“这里是北莽,这里是幽州,而我只是一个人而已,别说来了千军万马,就是那道岸和尚真的豁出去和我拼命,我的胜负也只有五五开而已。”
陆长生低下头,看向手中的大刀,“我知道自己奢望了,可是这六年了,我一直在苦苦期盼,盼望着大汉来人,来救我们,来将离阳城的百姓解救出来,这样我就能松一口气了,哪怕死,我也不怕了。”
“虚靖,你是道门的人,也是汉人,哪怕你带不走满城百姓,就带走柳儿、铁蛋他们十几个孩子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