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铺子的准备事多而繁琐,官府那边的文书委托牙人办,肉铺子的租赁金预先交付三个月。掌柜老夫妻拿这笔钱腾空西边杂物间,新开了朝西对小巷的门面,装上门板。
肉铺子需要的砧板刀具,新鲜羊肉供货,应小满一趟趟地四处跑。
偶尔闲下来,母女俩坐在一处,商量店铺子名。
“就叫‘应家肉铺’怎么样?”应小满提议,“简单好记。”
义母叮嘱,“加个羊。京城人好吃羊肉,瞧不上猪肉,招牌里加个羊,把主顾都吸引来。”
于是决意叫“应家羊肉铺。”
“家里只有你识字。伢儿,铺子名你自己写罢。外头请秀才写个匾,知道你打算开门做生意,叫价抬得老高,开口就要两贯钱。”
应小满吸了口凉气,知道自己写字的斤两,当即拒绝。
“娘,平时记账还凑合,别叫我写匾。还是请秀才写罢,毕竟是咱们铺子门面。”
义母才不舍得两贯钱买五个字。
“要不,叫隔壁沈家后生帮忙写?在太学念书的太学生,字应该不会差……”
“别叫沈家!”应小满当即拒绝,“不如叫七郎来写。”
义母怀疑问,“七郎写的字好看?我可没见过他提笔写字。”
应小满也没见过,不过她信心满满说,“七郎写的字一定好看。”
事情一件件谈妥,义母揪起的一颗心放下,止不住地咳嗽几声。
应小满急忙起身去灶上端汤。
“前几天才好些,怎么又咳嗽了。早晨熬到晌午的药膳汤,娘多喝几碗。”
新鲜羊肉现炖的汤鲜香扑鼻。
义母端着碗感慨说,“人老身子不中用。昨夜天气热没关窗户,没想到睡着了,吹点风就咳不住。七郎送来的药膳方子好归好,太贵。一碗汤里炖十几二十样好东西,我哪是吃药膳的金贵人?等他送的这几包药炖汤用完,以后就停下。”
应小满:“我手里不差钱。药膳方子呢,我出去按方子再买几包回来。”
义母不肯给。“早上生火,当柴火烧了。”
“……”
老人犯起固执来不好劝。应小满心里也知道,最近铺子准备开张,四处往外撒钱,义母嘴上不说,怕凉了女儿做大事的心,但老人家心底不踏实。
义母不肯给方子,那就等七郎过几日来,私底下托他再开一份药膳方子,自己直接买回来也成。
应小满打定心思。眼看时辰还早,从灶台下拖出半扇羊来,开始倒腾羊。
京城人好吃羊。羊肉卖得贵价,一斤市价百文上下,一只整羊售价三贯[1]。
昨日她寻到京城最大的一处贩卖整羊的坐商,好说歹说,当场掏出十贯交子,商家却只肯卖一头羊给她。
“你这年纪的小娘子想开羊肉铺子?京城少见。也罢,先拿一只羊去。即便生意不好做,自家吃用也使得。”
商家嘴上说得含蓄,但眼里明晃晃的打量和怀疑几乎溢出来,死活不肯多卖她几只,怕自己的羊砸在应小满手里卖不出,坏了自家出货的招牌。
“小娘子头回做肉铺生意罢?选一头肉质鲜嫩的上等肥羊留给你。哎,老夫倚老卖老多嘴一句,天生的花容月貌,何处不能挣来金山银山,偏要做屠夫生意……好了好了,小娘子莫要气鼓鼓的,请你家长工来扛走罢。”
应小满心里有气,直接把三十来斤的肥羊扛起就走。坐商在身后瞧得目瞪口呆。
肥羊咩咩一路。
回家就被应小满给一刀宰了。
商家不肯多卖她羊,她倒要先查一查商家供货的质量如何。售卖三贯贵价,否则真如商家所说的肉质鲜嫩,来自关外草原的上等肥羊。
万一遇着个奸商,她可要打上门去讨个说法。
一刀下去切得顺滑,果然肉质鲜嫩,羊商那老头子居然没扯谎,当真给了她一头上等肥羊。应小满的火气消下去大半。
切出半斤肉做晚食,又听义母的吩咐,给隔壁沈家娘子送了块羊肉。沈家娘子自从他家当家的出事后一直病恹恹的,羊肉汤对女人身子滋补。
这是昨晚的事。
昨晚杀羊放血,怕吓着阿织,匆匆几刀便完事。今天把收拾好的半扇羊拿出小院子里,瞧着不那么吓孩子,应小满把黑布垫在桂花树下的木桌上,刀具铺开,拿过五六斤的羊肋排肉,开始细切。
不同位置的羊肉,卖价各不相同。她先拿头一只羊练练手。
阿织从屋里跑出来,好奇地围着黑布看,又试探地伸手摸一摸。“红肉。”
“羊肉。”应小满补充,“等锅里煮好了,便是你昨晚吃的极美味的炖肉。”
阿织情不自禁咕噜一声,摸着小肚皮,目不转睛盯着阿姐切肉。
刀光快如白影,剁肉声响起一连串绵延轻快的节奏,大块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