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大亮,暖棚中狼藉混乱一片。
徐三叔怒得像头被挑衅的巨兽,狠狠一脚踹飞了地埂上的土块,咬牙说:“这肯定就是王家人干的!除了那一家子还有谁能做得出这样的混账事儿!”
村长看着被糟蹋得东倒西歪的秧苗,心疼得不断吸气,再一听这话当即就瞪大了眼。
老爷子面色沉沉,看着被人毁了的心血垂下眼说:“老三,不可胡言。”
“我怎么就是胡言了?”
徐三叔怒道:“除了王家,咱家可不曾跟谁家有什么过节!这样的缺德事儿除了……”
“你有证据吗?”
老爷子眸色冷冷地看着他:“指证罪人是要讲证据的,咱们拿不出证据。”
谁都能猜到这是怎么回事儿。
好端端的不会有人特意趁着夜半来毁了徐家的稻田,无恩无怨的情况下,也没人干得出这背德缺行的糟烂事儿。
可难就难在没能抓个现行。
绿油油的秧苗毁了,暖棚上的四周还被恶意戳了不少透风的小洞,这是明摆着的恶意报复。
可拿不出证据,就不能在人前说这样的话。
徐三叔困兽似的原地转圈,不断从鼻孔中喷出粗气,在田里查看的桑枝夏呼出一口气抬头,皱眉说:“祖父,能补救。”
来人必然存了毁天灭地的心,只可惜没有配得上野心的大本事。
从田里留下的脚印和痕迹来看,来搞破坏的人数是两到三人。
这些人起初大约是想把所有的秧苗都拔了,可折腾一大圈不知是累了还是生怕撞见夜半回来查看的徐璈,收手匆匆,粗略看下来受到影响的范围没大到不可承受的程度。
老爷子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不少:“都被拔成这样了,还能补救?”
“能。”
桑枝夏在徐璈的示意下不明就里地抬高了下巴,看到他抓起里衣的衣摆帮自己把汗水擦去,眼底飞过一抹不自然的同时别过头说:“被拔出来的不少,可我看了大多数的根子都是好的。”
“正好也差不多到了分苗插秧的时候,索性趁着这机会把能选出来的苗子插了,能救多少算多少。”
老爷子神色不明地闭了闭眼:“也好。”
“就按你说的办。”
徐三叔急道:“可是不把作怪的人抓出来,咱们就算是分苗子插好了秧,那也不顶用啊!”
“万一咱们什么都弄好了,藏在暗处的蛆虫又跑出来捣鬼呢?那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三叔。”
徐璈弯腰把被拔出来扔在水面漂浮的秧苗捡起来查看根系,分出根子好地放作一垛,淡淡地说:“就算是担心有人作怪,可咱们也不至于因噎废食。”
“该做的咱们还是得做。”
若是因为担心被人搞破坏就停下什么也不做,那不就正好如了那些人的意了吗?
徐三叔一想是这么回事儿,可一肚子的邪火控制不住地往头顶上冒。
“这事儿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咱们……”
“祖父!大哥!”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徐明阳脚下一滑,泥球似的从棚帘外打滚进了暖棚,一下没刹住噗通滚进水田里,不等边上反应过来的大人去拉他起来,他就双手双脚地扑腾着水花急急地说:“出事儿了出事儿了!”
“王家的人又打上咱家门了!”
“你说什么?!”
老爷子大手一伸,旱地拔葱似的把在水里滚了一圈的徐明阳从田里拔出来,错愕道:“王家人这时候去了家里?”
做了亏心事儿还主动往人家的门里跑,蛮横到这地步?!
徐明阳咕咕吐出两口夹了泥沙的水,喘着气说:“是啊是啊,就是去了!”
“我娘让我赶紧来叫你们回去,说……”
哗啦啦!
一阵哗啦水响,徐璈着急似的长臂一伸揽住桑枝夏的腰,把她从水田里一下提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就大跨步到了地埂边。
他把桑枝夏放在自己脱下来的夹袄上,顺手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盖在徐明阳的头顶。
“徐璈你……”
“枝枝,你随后带着明阳回来,我和三叔先赶着回去看看。”
“等等我!”
目瞪口呆的村长赶紧跳起来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得到消息的男人们大步朝着家里赶,桑枝夏用徐璈的衣裳把滚得一身泥水的徐明阳裹好,大步牵着他往家里跑。
可临近家门时,她的眼里却多了几分惊疑。
“明阳,你是说王大锤的胳膊被人打断了,嗷嗷着说是你大哥打的?”
徐明阳裹着大到离谱的衣裳吸了吸气,终于捡起了自己没来得及说完的半截话尾巴:“王老太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