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看着一骑黑马堵在路中间的江遇白,徐璈的脸缓缓变黑,桑枝夏勒住缰绳止步,嘴角无声抽动。
事实证明,有些话还是不能说得太早。
这算怎么个事儿?
都已经确定甩开了的人,结果见鬼似的又冒出来了。
这个小王爷到底是想干什么?
桑枝夏和徐璈齐齐沉默,江遇白却笑得一脸灿烂,大老远的就开始挥手:“嫂夫人!”
“好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徐璈的额角啪啪冒出几根青筋,桑枝夏赶紧拉住了他:“别冲动。”
江遇白看似只有自己一个人,可天知道此处明里暗里埋伏了多少人手,真要硬碰硬谁都讨不着好。
更何况要对冲的双方身份都很尴尬。
一方是假死欺君犯上多年的小王爷,另一方是流放不得出西北半步的戴罪之身。
要是闹出了动静被人察觉,对任何一方而言都是不小的麻烦。
徐璈策马稍稍往前半个马身把桑枝夏挡在了身后,可江遇白径直奔来就嫌弃摆手:“滚滚滚,我不是来找你的。”
江遇白说完在马背上歪了大半身子,笑嘻嘻地看着桑枝夏说。
“嫂夫人,我之前给你送的土特产吃着还顺口吗?我这回多带了些别的,找个地方让人做了给你尝尝?”
桑枝夏有生之年头一次领会到了什么叫做盛情难却。
这种直扑来的图谋,手段粗暴但噎人有效。
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绝。
桑枝夏头疼地呼了一口气,苦笑道:“您客气了,我……”
“嫂夫人跟我那么外道做什么?”
江遇白大大咧咧地说:“我比徐璈小了几个月,直接叫我江遇白就好。”
“嫂夫人要是觉得连名带姓的见外了,也可以叫我表字凌风。”
桑枝夏被这一口一个毫不见外的嫂夫人噎得嗓子疼,沉默一刹微笑道:“江少爷说笑了,规矩不可废。”
“都是一个路数上的倒霉蛋,计较那些无用的规矩作甚?”
江遇白不以为意地说:“同时是天涯沦落人,嫂夫人把我当成家中弟弟看就好了,我都行的。”
桑枝夏实在接不住这话,只能保持微笑。
徐璈忍无可忍的伸手挡在半空,拦住了朝着桑枝夏靠近的人:“江遇白,你给我适可而止。”
“什么叫适可而止?”
江遇白受了天大冤屈似的嗷了一嗓子:“徐璈,你才是差不多得了!”
“我跟你叭叭地说,凉茶都喝了不止三壶,你就忍心这么待我?”
一层扣一层的障眼法,一环绕一环的兜圈子。
要不是反应及时,说不定还真就让徐璈跑了。
江遇白眼中含恨,嘴角带笑,在徐璈恨不得当场拔刀的目光中,翩翩有礼地对着桑枝夏做了个请的姿势。
“躲我十来日了,嫂夫人被你这个不开窍的拖累,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我在前头的驿站备了桌饭菜,嫂夫人赏光去休整片刻?”
桑枝夏一点儿不饿。
她也不想去吃什么盛宴。
但江遇白横档在前,明摆着的就是不吃不行。
当然,这饭吃了也不见得行。
桑枝夏思忖一刹无声叹气,算是默认应了江遇白的邀约。
总躲着也不是办法。
该说的话迟早是要说清的。
距此不远的驿站,房门一打开,站在门前的桑枝夏再度陷入沉默。
官道边上的偏远驿站本是用作路人歇脚之用,简陋堪堪可避风雨,人少的驿站大多都年久失修,积灰挂蛛网到处皆破。
可眼前的画面却跟桑枝夏认知中的大为不同。
茅屋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土制的灰墙上挂了好几幅意境绝佳的古画,地上铺了绵软华丽的地毯,还事先焚了香,淡淡的烟雾缭绕间是一股闻起来就很贵的淡香。
驿站原本的破桌烂椅全都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套价值不菲的楠木桌椅。
桌上的茶盏描金绘彩,桌旁的屏风色彩精致,再往后甚至还摆了一个小巧的多宝架,上头还拼凑似的摆了些泛着金丝暗纹的小盒子。
奢华又迤逦。
如果不是清楚自己进的的确是驿站,桑枝夏险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谁家了不得的书房。
江遇白摆出了十足的主人姿态,笑眯眯地说:“嫂夫人是娇客,娇客尊贵,本该好生礼待。”
“只是此地多有不便,仓促收拾出来的看着也很不像样,还望嫂夫人见谅。”
桑枝夏闭上眼叹气:“江少爷这么说,当真是要让我们夫妻无地自容了。”
“我们是乡野中的粗人,哪里禁得起如此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