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经历了一场闹剧,大家都有些筋疲力尽,存思堂里,安静极了,安静地只能听到楚行云的哭声。
她腿上刚上完药,双眼空洞地倚在床头,嘤咛地哭。
老祖母遣退了下人,坐在床侧冷眼打量着她。
老祖母面容板肃,压着一腔的怒气,“我真把你宠坏了,歪心思敢动到碑林上去了!”
“祖母!不是我?我怎么敢?”
“不敢?守灵人说,今日你的婢女在碑林附近鬼鬼祟祟,下午便出了事,你敢说与你没有关系?”
楚行云一愣,“哪个婢女?此非我主使!”
祖母一声冷哼,睨着楚行云,“还敢狡辩?要我告诉你,那老道士收了你多少银子吗?”
老道士!楚行云恨得咬碎一口银牙!
“我当你是个委屈的,纵着你,反倒教你反了天!”祖母一把将方才的帕子扔在楚行云脸上,“你可知祖坟里埋的都是谁!没有他们,哪来你今日!”
“他们当年跟着你外祖抛家舍业,寒冬腊月里,那些尸首冻在一起,扯都扯不开!他们死得何其壮烈!便是让你如此折辱的?”
她瞥了眼楚行云的腿,“合该是今日这鞭子救了你!不然,让你去祖坟跪着赎罪,都是轻罚了你!”
楚行云看着祖母怒火中烧,敛起帕子,哭诉,“祖母,孩儿心里苦啊!我眼看着她搬进书房,日日与表哥宿在一起,想想我心里就发酸!您又赏她那些个宝贝。祖母,您以前明明是最疼我的。”
楚行云抓住祖母的手,哭喊,“孩儿不服!怎的她一来就什么都变了!就因为姻缘天定?孩儿就是想看看,天意变了,她还能不能活!”
“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把心思动到祖坟上去!”
“年年祭祀供奉!阖家纳入军籍!每年还要拨付银子去!陆家对得起他们了!一块石碑,死物而已,用用又何妨?”楚行云话音里带着颤。
“庶子!”祖母震怒一巴掌打在了楚行云的脸上,“我陆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白眼狼!”
楚行云被这一巴掌镇住,白皙的脸蛋上立时显出一个巴掌印来。她抚着红肿起来的侧脸,“祖母,您竟然打我!为了她!打我!”
祖母收回颤抖着的手,看着楚行云通红的眼眶,失望道,“你大了,我管不了你。养好了伤,便回你的楚府去吧。”
说着,她缓缓站起身,蹒跚地往外走。
“祖母,祖母!”楚行云伸着手唤。
老祖宗却始终没有回头,她缓缓地迈出门去。走到庭院里,忽地身子一晃。
“老祖宗!”等在门外的申嬷嬷,忙上前搀扶,
老祖宗扶着柱子垂眸休息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她看着坠满星星的天,悠悠地叹气道,“她要是有那乡野丫头一般机敏,我便知足了。”
申嬷嬷安慰道,“表小姐父亲是盐政司掌使,又有个同胞哥哥撑腰,想来是不会差的。老太太您就别担心了。”
“但愿吧。”
这头老太太刚从存思堂出来,那一头许之桃却还没回到书房。
“夫人,人都走你了,您就别装了!小的腰都要断了?”修竹打量着陆逸之已走远,一脸幽怨。
许之桃白了眼修竹蹦下来,脑中却都是对那背影的好奇,“刚才是府上二公子?”
“老侯爷只两子一女,除了大少爷,还能有谁?”修竹道。
许之桃瞪了眼修竹,也不恼,追问,“他不是游学去了吗?”
“过两日便是寒食节,每年寒食节所有亲朋都要回来祭扫,二公子是特意赶回来的。”
“原是如此。”徐之桃若有所思。
书里,原主与陆逸轩的交集并不多,不过是许之桃勾引不成,反遭了姨娘的厌弃,借着冲喜塞给了她那看不顺眼的继子。
但若从这位二少爷的视角来看,便是另外一番事了。
一个存心勾引自己的野丫头,几日不见便转身投了自己的大哥,成为了自己的嫂嫂。
任是谁,就算不喜欢这个野丫头,该也是气愤的。
可今日,自己躺在地上,却独他伸出了援手,将自己送回来。
许之桃想不明白其中缘由,但听他的声音却莫名觉得这位二公子是个好人。
她一路思忖,不觉已走到书房,别了修竹,她缓缓推门进去。
她扫了眼屋里,陆逸之今日躺了床里侧,眼下已是睡着。他人平躺着,盖着锦被,双手交叠于胸,睡得格外板正。
许之桃打量着他垂如振翅的浓睫,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将他的手抬起放在头顶,将他的两腿交叉,摆成仰泳姿势。
她欣慰地看向自己的杰作,不禁挤出深深的酒窝。
睡觉!
她心满意足地钻进被窝。
可躺下,她却不太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