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刘向镇住了,毕竟已经数年未尝见过,以刘向的天资现在进步到什么地步,还真的说不准。
实际上,刘向面上一副胸有成竹,但是心中却在打鼓,他怎么敢小觑天下英雄,这些年的游历,只感觉各派之中天才层出不穷。
他虽然不妄自菲薄,但是却也有自知之明,他不是洛圣,老子,孔子那样千年一出的圣贤。
如果真的有把握,他早就孤身一人杀进昭城之中,以唇舌为剑,斗败四方,然后在昭城之中加祭酒冠冕,称刘子了。
“你当真要赶尽杀绝吗?”
陈公深吸一口气问道,刘向心中大定,笑道:“向记得陈公的儿子同样没能出仕吧,法家先贤荀子曾经说过,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推陈出新正是法家大道啊,摒弃掉旧的躯壳,消除暴虐的过去,建立新的学派,天下才能属于我们。”
听到刘向直接把荀子称作法家先贤,众人不禁撇了撇嘴,但是没有反驳。
刘向躬身向众人作揖,然后转身,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便见到刘向打开了屋门。
屋外竟然站着乌泱泱的一群人!
全部都是如今还存留的法家学子。
屋中众人见状脸唰一下白了,立刻盯住了刘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玩这么一手。
只见刘向走到屋门前,朗声道:“刚才我与诸位前辈的对话,想必诸位都知晓了。
愿意随我去昭城的,我们这便走,在路途之上边走边学,一年半载到了昭城,让世人见识见识我们的风采!”
人群之中一片骚动,立刻就有人走出,昂首慨然道:“我曾经听闻先人荫庇后辈,于是后辈便能茁壮的成长。
纵观儒门各派,先贤显赫,后辈便有声名,能纵横天下,受到敬仰。
但是我法家先辈,尽是商鞅、李斯、桑弘羊这等人,万事只求富贵,不顾其他。
我等呢?
甚至就连一个公平凭借才学的机会都得不到。
何其无辜啊,身负才学却被先辈所累,竟不能入仕,竟遭受大辱,竟蹉跎在此。
这难道是正确的吗?
如今有子政兄,愿为我等开路,现在还不追随,莫非真要了此残生,须发皆白之时再悔恨吗?
诸位同窗,我所言,可有一丝偏差过错。
是也不是?对也不对?”
这一番话更是振聋发聩,直接刺破了深埋在众人心中的不满,这种不满是对整个法家生态的不满。
儒门就像是仙侠小说中的名门正派,不论其中有什么阴险诡计和无限的内斗,但是有一套良好的运转系统。
法家就像是魔门,那些天纵之才一旦成名,就肆无忌惮,根本就不管门派如何,颇有一种我死之后,哪怕洪水滔天的感觉,而且通常还会给门派树立大敌,一旦身死,门派就要遭受疯狂的报复,使门派之中那些未曾作恶的无辜之人受到牵连。
“孙兄说得对!”
“儒门的荀子能教出法家大能,这就说明儒法本一家,现在回归本源,又有什么不对呢?”
“推陈出新,既然躯壳已经腐朽,那就应当再造新路,一个名头并不重要。”
一道道声音议论传出,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的思绪,褪下现在的旧衣,换上新的衣裳,他们又是一条好汉。
人心已散!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陈公只能悲哀的得出这个结论。
若是刘向知道他心中所想,就会告诉他,法家从来就没有聚合过人心,所有人都心高气傲,自认天下无敌。
所有人手中拿着一本刑律,不仅仅要清平天下,还要把自己的师兄弟甚至老师都送进监牢,最后自己再坐法而死,这就是法家学子的一生。
现在大多数人都厌烦了这种举世皆敌的感觉。
“往昭城去,洗刷我们的耻辱,向天下宣讲我们的理念。
法亦有善!”
众人齐声大作:“法亦有善!”
一个王朝由盛转衰和由衰转盛的过程之中,思想的变革总是伴随而行,汉王朝的统治者选择了一种统一而又允许反对思想存在的治国方略,但是曾经铸就帝国的三晋法家还是逐渐消亡了,法家消亡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贵族自我意识逐渐提升的体现,汉王朝的贵族强烈的反对极端的君主专制,于是最极端的三晋法家被抛弃了。——《秦汉思想变革编年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