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日世兰触墙而亡,惨死冷宫之后,芳魂一抹荡悠悠到了另一处雕楼画苑之所,男女痴怨之地。此地虽有珠宫贝阙,珊瑚锦绣,只宫中妃嫔女官竟个个如犯了癔症一般。
譬如那皇后,膝下有子,聪颖敏捷,小小年纪便有储君之风;无奈皇后一双眼便似蒙了尘,遮了障,口口声声念着娴妃越俎代庖。
还有那贵妃,仪容端丽,家声煊赫,圣眷浓厚,却日日于皇后座下做婢妾奉茶之态,真乃谦恭近愚!
至于那娴妃,世上竟有如此驽钝之人!宫妃牵一发动全身,她只听了皇帝的一句你放心便昏了头失了智。只顾着撅着嘴保全自己的一身清高,全不管家中亲友与宫中奴才的性命?
世兰不由得想,若是落到本宫治下,必然要狠狠扯了她的脸皮,打烂她这爱撅的嘴儿,看她还能不能装出一副恬然自得的模样!
此处糟烂之事皆难登大雅之堂,世兰日日观望,也算是替原先的冯格格受了一遭数青砖之罪了。
只是咸福宫的砖石有数清的一日,此地的“主聪慧”和“遥相顾”却没有念完的一天。
这日世兰飘在延禧宫中,忽然一阵喧嚣,只见众宫女簇拥着一位穿着素淡的贵人。那贵人一手长鞭宣威赫赫,宫女太监皆惧鞭风,个个闪躲腾挪,倒叫那贵人进得正殿里来。
大如正绣好一朵青色的樱花,顾影自怜之际,便挨了玫贵人一鞭子。如懿仓皇失措,尾指高高翘起:“玫贵人,你怎的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来!”
世兰一时之间竟浑忘了身在何地,大叫出声:“没规矩的东西!小小一个贵人胆敢殴伤妃主!来人!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话音未落世兰便觉天旋地转,一声声的主聪慧和遥相顾似催命一般响彻耳边。
在无休止的“主聪慧”中,世兰头疼欲裂,扬声骂道:“你乌拉那拉宜修的侄女到底是什么泼才!怎地蠢钝如猪!”
哗啦一声,世兰突觉面上一热,一腔腥味涌上鼻端——不对,无躯无体的东西怎么闻得见味儿呢?
世兰凝神聚气,猛然睁眼,起身暴喝:“什么人装神弄鬼!”
但见五位萨满肃穆庄严,口中念念有词;一位仙娘正收回手中的葫芦,朝立在一旁的妇人道:“福晋,姑奶奶人小尊贵,前日里逛了花园子吹了风,又听了外边的人嚼舌,一时间惊着了,现下魂已稳了,喝两剂安神汤便是了。”
那妇人先扑在世兰身上叫了一声兆兰,周围几个艳装妇人忙拿了帕子细细给世兰擦脸,边擦边七嘴八舌地念佛。
也是世兰前世为胖橘所负,帝王歉疚之情竟将世兰送至又一小千世界。
巧的是这小千世界正接上了世兰的上一世,竟然连大将军之妹的身份都保留了,真乃意外之喜。
这边福晋哭道:“未曾想大将军尚未归家,册封娘娘的旨意便已经颁下了——原说的二十二进宫,今日都二十了,好险您醒了过来!”
进宫?进哪个宫? 世兰心念急转,面上却做出笑脸,将嫂嫂扶起,软语温声:“好嫂子,妹妹吹多了风,脑子糊涂,不知进宫后,要去哪些娘娘处请安呢?”
福晋笑道:“托大将军福,娘娘初封便是妃位。在皇后处小心侍奉,这是娘娘的本分。资历深者唯独贵妃,若能说上话最好,话不投机便罢了;至于余者,不必理她。”
投身的这位兆兰小姐青春年少,初入宫闱便是妃位。世兰想到那闯宫的贵人,端茶的贵妃,被掌掴的娴妃,不由得仰天大笑。
天也!时也!使我为大将军之妹,兄长威仪棣棣,四境之内无不拜服;而帝倚重臣子,于五品治水之臣尚纡尊降贵。
此生进宫,定要真刀真枪地闹上几场,才能叫此地的人知道她年世兰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