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丧子之痛再刻骨铭心,却也还要咬着牙操持宫中的宫务。临到重阳节,琅嬅吩咐按照旧例摆宴,又让南府安排了一出桃夭。不妨太后推举新人,一时间丝竹管弦聚息,只有箫声呜咽。翠衫少女翩翩如蝶,在灯影萧瑟中浅声轻唱。
是一首李清照的醉花阴。
世兰上一世惨烈,如今早熄了嫉妒,学会了欣赏女子的美好姿态。一曲听下来,只觉得缠绵悱恻,深情绵邈,如梦似幻。皇帝也好风雅,大赞此女清丽绝俗,不由问了姓名。
那少女蛾眉低垂,道:“叶赫那拉·意欢。”
皇后神情凝重:“叶赫那拉氏?”,嘉嫔明媚鲜妍,歪嘴笑着:“臣妾出身玉氏,也听闻太祖爷努尔哈赤……”
自从二阿哥去世,宫中人个个都夹紧了尾巴过活,世兰好不容易寻到一个错处,岂肯放过?立刻狠狠发作起来:“嘉嫔,本宫瞧你醉糊涂了,太祖爷的名讳也是你一个外族的小小宫嫔敢直呼的么?”
玉妍未料到世兰突然发难,一时之间只知道呆呆地嚅嗫着嫔妾知错。琅嬅又迫不得已出来调和:“到底华妹妹家中是入关前便在旗的,规矩自然比玉氏女子好些。”
世兰却并不领情,只正色道:“请皇上太后恕罪。臣妾进宫数月,只见内廷纲纪松弛。后妃之间,位次分明,尊卑早定,却屡次有妃嫔犯禁议论高位……”
皇帝见她大义凛然,想是打定了主意要叫玉妍难堪,心下有些瑟瑟,只支吾着说:“华妃啊,快吃菜,菜凉了。”太后心中不豫嘉嫔口无遮拦,乱了她将意欢送入宫中的筹谋,破天荒地帮腔道:“皇帝,且让华妃把话说完。”
世兰得了令,得意洋洋道:“以臣妾之见,这等口无遮拦的宫妃,应打入冷宫,日日掌嘴。这样方能警醒后人,天家嫔妃该自尊自爱自持身份,切莫学做小户女子,议论短长。”
不过世兰已知道皇帝窝囊,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玉氏使节年末来朝,恐怕打入冷宫也会被提出来。于是话锋一转,做了个宽和样子:“但嘉嫔是外邦女子,小惩大戒,降为答应便是了。”
海兰早见识过了世兰的酷烈,也合该看到嘉嫔降位受罚。此刻鼓起勇气帮腔:“华妃娘娘自入宫以来十分公道,嫔妾以为华妃所言甚是。”高晞月不愿宫中再多一位通晓汉诗的嫔妃,加之不满华妃入宫之后的风光,便帮着玉妍说话:“嘉嫔出身玉氏,又是四阿哥的生母,怎的也要给两分体面。降为答应实在太过。”
皇帝预想搪塞过去,便安抚道:“今日佳节很不该责罚,只是嘉嫔口无遮拦,不得不罚。便降位为常在,叫华妃好好教教规矩就是了。”
玉妍心中痛悔非常,一恨自己多嘴多舌,惹了乌雅氏这尊煞神;二恨华妃跋扈,只轻飘飘一句话便褫夺了自己的名号。只是事已至此,即便摇摇欲坠,也要强撑着坐在宫宴上,咽泪装欢。
甄嬛见世兰得意,顺势问道:“华妃的确懂礼数有规矩——话说回来,皇帝觉得意欢这孩子如何啊?”
皇帝见艳心喜,称赞意欢:“皇额娘看重的人,自是合适。你通晓汉家诗文,便做个贵人,陪在朕身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