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子上热热闹闹,花红柳绿地唱了两出,娴贵妃选的凄风苦雨来了。
如懿看着台上的尚书念:“可知道玉簪折了也,你还不肯归家去?再取一个银壶瓶来,将着游丝系住,到金井内汲水。不断了,便是夫妻;瓶坠簪折,便归家去。”
一时间,如懿想起年少时分的情深,到如今皇帝鲜少看顾自己,便是来了,也只是急匆匆说两句话便要离去。
而原先皇帝送她的黄铜玫瑰簪子,如今可不是像这玉钗一样,钗折了,心也远了?
一霎那,如懿愁情汹涌,今昔对比实在难堪。
霎时间泪落连珠,呜呜咽咽,和台子上李千金勾魂摄魄,情意浓深的戏腔交织,混在在一起,怎么听怎么让人不舒服。
世兰上了二十七岁,管的事务太多,添了一项听不得哭的毛病。
更何况哭的又是世兰近日烦得很的如懿?
听了这喑哑哭声,世兰额角青筋直跳,不由得敲了敲桌:
“娴贵妃,这是个负心薄情的软脚蟹,又有一对假道学的公婆。叫本宫说,李千金就应当把裴的这个下贱种子活剐了,再把两个孩儿扔在裴家大门口,叫他们捏着鼻子认下这点香火。
等那对老贼婆死了,就叫孩儿奉她归府。若这孩儿不听,便去告他一个忤逆不孝。
哼!到时候做个老太君,这府中呼风唤雨的,那才快活!如今不过是对着裴少俊说了两句心痛,你哭个什么啊?”
听了世兰的粗鄙无情话,如懿一颗心儿揉得稀烂,拿着帕子嘟着嘴儿道:“皇后,你为何如此绝情无情!裴少俊不过形势所逼才写下这一封休书,又不是故意要抛弃李千金的。何况最后,不是将她接回来了?”
世兰气得火冒三丈,难道那一句“少俊是卿相之子,怎好为一妇人,受官司凌辱?情愿写与休书便了。告父亲宽恕”是有人拿刀子逼着他说的?
不过是为了功名前途,弃了这痴傻女子罢了!
自从世兰为人所负后,眼里再也见不得一个爱字,但凡遇见负心男子,只恨不得一剑杀了才好。
见如懿为狗肺狼心烂肚肠的东西辩护,世兰也不顾昨天皇帝才温柔小意地求她不要搓磨娴贵妃了,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娴贵妃的鼻子骂道:
“好个贱人,念了那么多天《列女传》,忠孝道义是一个字也没学进去!
这便罢了,就连女子自尊自爱这话你也一点不看!可见你只是敷衍本宫,根本没往心里去!”
如懿不搭话,只轻飘飘打量了世兰一眼。
世兰捶着桌子,气上头来:“本宫训诫你,你做出那副清高嘴脸给谁看!?你既能说出同情负心人的话,便可知你心里觉得女子和该受苦受罪,被男人弃之如敝屣!”
“娴贵妃,你这样子,怎么堪为一国贵妃!被外命妇见了你这模样,真是要把皇家的脸都丢完。
若是京城高门大户的小姐都学了你的风气,被男子伤了心也不恼,就等着熬一熬忍一忍,那还得了?遇见那等糟污人家,岂不是把命都送了?”
世兰入宫以来,鲜少说这样重的话。众嫔妃想起三个月前,娴贵妃和她的贴身宫女才被狠狠收拾了,心下都害怕起来。
看世兰杀气腾腾,众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口中皆道请皇后娘娘息怒。
世兰冷笑道:“后宫有这样的妖孽种子,本宫如何息怒!”
和敬从小儿听着娴妃越俎代庖长大,到如今对如懿的讨厌是更上层楼。见世兰似有重责之意,赶忙道:
“皇额娘,还请息怒。您是皇后,娴贵妃不过是一个妾室,即使是贵妃,也是一个妾而已。惩治她本就是您的责任。”
世兰也不料这个满口嫡嫡道道的小公主倒有如此好用的时候,十分火气散了两分。
瞧见妃嫔又被自己吓得跪了一地。世兰随口道:“各位妹妹快起来吧,本宫教训娴贵妃一个人,你们何必陪着跪?”
众妃齐刷刷起身,垂手立在一边,台子上的戏早就停了,满堂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