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头一回在陆行之的眸底见到了悲伤。
是的,悲伤。
那犀利刚毅的眸子,少了往日里的凌厉和强势,多了些她捉摸不透的压抑,像是失望累积到顶点,就变成了痛楚。苏烟拧眉,看向古铜色的小木箱,久久想不通为什么。
更让她奇怪的是,陆行之分明不高兴,却主动提出和她一起去国子监登门拜谢。
犹记得那日,天色灰沉,淅淅沥沥的小雨笼置着整条街,满地颓落残败的白色杏花瓣。
马车踏过泥泞的青砖,停在国子监的外头。
苏烟和陆行之下车入内,绕过前方的儒雅学府,经过一道蜿蜒的长廊,在一片静谧的竹林后方寻到一间雅致的小屋。闻兮开门,先是一愣,视线随即落在陆行之旁侧的苏烟身上。
他的笑意很淡,将二人请进屋。
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没有明争暗斗的你来我往,两个男子坐在厅堂里饮茶观雨、闲话人生。
这样和I谐的画面,竟让苏烟生出了几分恍惚。
她坐在屋外的廊下、一个僻静的角落,刻意避开他们有意无意探过来的视线。
她望着院子里梧桐树下簌簌飘落的雨,脑中空荡荡的一片。
一壶清茶饮完,苏烟和陆行之挥手离开。
回去的路上,陆行之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他坐在她的斜对面、倚靠着窗棱,俊朗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欢喜、也瞧不出惆怅,只静静地望着窗外摇曳的雨。若是苏烟主动提及,他会正正经经地应答,客气疏离的模样让人心慌。
送她回了定国公府,他没有下马车,而是直接去了军营。
他说是营中有要务,或许有段日子不会回府。
她问,“有段日子是多久?三日还是五日?”
他不回话,转身离去的背影决绝,同时又充满了落寞。
国子监的雅致小屋内,闻兮站在窗畔,听着院外雨落竹叶的沙沙声,一站就是一整日,
直到暮色将近,他也未曾动过。
窗畔的桌案上,摆着一个古铜色的小木箱,那是苏烟送来的答谢救命之礼。
黑影从窗外飘进来,看了眼小木箱里头装的东西。
“你既已知晓答案,该下定决心。”
闻兮清润的眸有一闪而过的痛意,掐住窗棱上攀爬的小青蛇,随手丢到外头的院子里。
“你若敢碰她,我杀了丁婉儿。”
黑影就笑,笑得时候会剧烈的咳嗽,扯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他望向闻兮,
“你们两人,
“我很为难。”
一个恨不得我快些杀了她,一个又不许我杀。"
说着飘到闻兮身侧,递给他一包药粉,“凡事得自己争取,尤其是女人。”
殿试结束后,永康帝会设宴招待新晋状元郎,届时京中有
些头面的大臣女眷都会在受邀之列。
苏烟必然参加。
“你自幼如此,凡事过于隐忍。
“她虽是人妇,却未曾与陆行之同房。你和陆行之一样,都有机会成为她的‘夫
闻兮嗤笑,“你不隐忍,你日日伴在丁婉儿身侧,你得到什么?”
黑影招手,院子里外头的小青蛇吐着蛇信子过来,绕在他满是伤疤的手腕上。
“还是得到过,”黑影退回阴暗里,蜷缩成一团。
“至少无论何时,她最需要的人都是我。”
闻兮蹙眉,默默站在原地,思考着黑影的话,许久没有动过。
最终,他将那包药粉隐入袖中。
今个是春闱放榜的日子,陈宝儿约了苏烟去礼部南院看热闹。
出府前,苏二婶来找苏烟,说起那日她探望莫氏的情景,将莫氏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给
....儿不是莫氏的女儿?两人不是母女关系??
苏烟糊涂了。
月儿和苏烟长得相似,照说该和她或多或少有些血缘关系。
况且人是父亲的侍卫送回来的,不可能和父亲完全没有纠葛。
那么莫氏和月儿,到底同父亲是何关系?
苏烟知晓父亲曾在给定国公书信中谈及此事。
她决定等从礼部南院回来,就去藏香阁问问公公,若是能看到父亲写了些什么,再好不过。
到了礼部南院,前来查榜的莘莘学子将东墙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欢呼、有人失望、有人摇着头说三年后再来过。
陈宝儿,“阿姐,我猜得没错吧。兮兮是会元!下个月的殿试,他定能成为状元郎!”
“到时候呀,皇上定要举行宴会。阿姐去么?”
苏烟莞尔,没回答去不去,只说还有十来日,到时候再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