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齐的白线从瓦当滴水处倾泻而下,落在檐下青石板上,织就了一张细密的雨帘。
隔着支摘窗看过去,南荣沛只觉得胸口发闷,忽上忽下的忐忑心境让他喘不过气来。
终于隔扇门被打开,带进一阵细密的水气,南荣沛看着来人紧绷的脸颊,眉头不自觉拧了拧。
吕忠拱手:“公子,午门前谏言的百官早就散了。”
南荣沛侧目看他:“赵虔和万朝清这么没用?”
吕忠上前,将上午午门广场的事一一告知他。
南荣沛一只手紧紧握着炕桌,良久他冷哼一声。
“陈桥松夫妻为了南荣亭可真豁得出去。”
吕忠恹恹道:“真是没想到,筹谋这么久又是一场空。”
南荣沛不满地冷眼看他:“怎么一场空?至少赵虔和南荣亭已经势不两立,以皇上现在的身体已经没办法徐徐图之,把赵虔的势力替南荣亭清理干净,不然他也不会在南荣芙这件事上忍气吞声装聋作哑。”
吕忠直起身体笑道:“这倒是,说起来,公子您也是替皇上出了一口恶气,让赵正川死得这么窝囊屈辱。”
南荣沛漾出一丝笑意,轻快地曲指敲着炕桌,倒好像忘了整件事是他一手促成的:“也不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这天下终究还是姓南荣,他赵家就是个给主子干活的奴才,也敢登鼻子上脸。”
吕忠点点头:“我们还有万尚书,那才是一个真心疼爱女儿的父亲。”
南荣沛显然不愿意提及自己利用女人的这些手段,结束了话题,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吕忠刚跨出门槛,管家撑着伞慌张来报:“世子,赵姑娘来了,说有要事求见。”
南荣沛忽地心头一跳,吕忠也是一脸警惕:“怎么这个时候过来?紧要关头也不怕人看见?”
吕忠见南荣沛一言不发,便道:“就说世子不在,让她回去。”
管家撑着伞的手一顿,脚步犹疑:“赵姑娘浑身是血,衣服也湿透了,说见不到世子就在门口候着。”
这是赤裸裸的胁迫!
南荣沛和吕忠对视一眼,意识到情况不妙,看来赵虔这里也出了问题。
他抬眼看了一眼吕忠,吕忠会意:“愚职这就派人去赵家打听一下。
……
赵曼语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洗漱一番等在客房内,汹涌的情绪缓缓落了下来,人也冷静下来。
仅仅扮一下柔弱,就能让梁云起放过她,自然也能凭着她的温情小意让南荣沛俯首帖耳。
听见廊下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泪眼点点的一双妙目盈盈如水,显出别样的风情和娇弱。
一双金线云纹的皂靴迈了进来,赵曼语扭捏着背过身去,吞声饮泣:“世子,除了你……我现在一无所有了。”
往日的柔情抚慰并没出现,赵曼语有些无措。
转过脸来,是南荣沛一张寡淡的脸。
“赵姑娘,天色已晚,我差人送你回家。”
赵曼语收起眼泪,转过身来看着他,那双眼睛里不复往日的脉脉温情,只剩高深莫测的寒冷,让她不觉心直往下坠。
“世子爷,你这是觉得我已经是个弃子该扔掉了?你是送我回家还是送我上路?”
自然是送他上路。
吕忠已经打听到了赵家的情况。
赵虔这是把烫手山芋扔给了自己,笑话,他做爹的都不要,凭什么他要?
南荣沛被她猜中了心思,心虚地别过脸:“在下听不懂姑娘在说什么。”
赵曼语上前几步:“世子爷,为了你的大业,我帮你杀了自己兄长,爹爹对我恨之入骨,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是你说的,只有我堪为你的皇后。”
“是你说的,要同我共享天下,受万世香火。”
南荣沛一把推开了她:“姑娘莫不是疯了,在下什么时候说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赵曼语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却不见一丝恼怒,她扬了扬眉毛,笑意阴森:“南荣沛,你手上也沾着血呢,你以为杀了我,再把所有的事推给我,你就安全了吗?”
南荣沛歪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唇线微挑:“这就不劳姑娘操心了,杀了你对我或许没什么好处,但是留着你对我一定是隐患。”
他慢条斯理抚平身上的褶皱:“姑娘不要忘了,杀手是你雇的,去陈家的医婆和厨房的婆子也是你安排的,我可什么都没干。”
赵曼语饶有兴致打量着他,从她十三四岁开始,姣好的容貌和不凡的家世让她收获了一波又一波的仰慕者,她巧妙周旋在他们之中,只为利用他们各自的优势为她所用,这么些年,她以为自己已经能精准拿捏不同男人的心思。
没想到这次在她最擅长的领域遇到了最强的对手,栽了最大的跟头。
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