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山被临时请来充当礼记,带着一本作业本,在上头记下来喝酒的人的随礼。
随礼讲究有个零头,不能随整数,一般都是两毛一,四毛一,六毛一这样随的。
也有关系特别近的,就像裴青山,他直接随了一块零一分。
葬礼第一天和第二天的酒席上是不能出现荤菜的,六个盘子,全是绿油油的青菜。
吃席的时候孝子孝孙们可以不用跪着,他们轮流去各个桌上给来吃席的亲戚们致谢,感谢他们来吊唁李大妮。
纸钱盆是不能停火的,轮流去就是为了有人看着纸钱盆。
停了火是很不吉利的事情,晚上守灵的目的也是一样,守灵的孝子需要不停地往纸钱盆里加纸钱。
第一天晚上自然是作为大哥的裴青松和他媳妇黎金花一起守着,三个孩子也跟着守。
从守灵开始,到晚上一起守到凌晨散场,阮念念看到裴青柏两口子时不时的出去一下,出去了又得好久才回来。
这是连做样子都不想做了。
她有想过这两口子会恨上李大妮,但没想到会恨得这么彻底。
打个比方,如果李大妮还活着,四家轮流照顾,裴青柏两口子别说照顾了,怕不是要虐待。
阮念念表示理解,但其他人不理解,这个其他人里头,最不满的就是作为族长的二伯爷。
过了十二点,大家互相打了招呼留了裴青松一家守夜,二伯爷就等在门口,看到他们出来,语气严肃地说:“青柏,你跟你媳妇跟我过来。”
这是要教育了。
阮念念突然就不想走了,李大妮没了,她现在心情好,想八卦一下。
“媳妇儿,想听?”裴远征贴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说。
阮念念顿时就知道裴远征是想带她听墙角,赶紧点了点头,“想!”
这还不简单。
裴远征拉着阮念念走出院子,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嘘!媳妇儿别出声,你的脚步声太响了。”
他抱着人,轻轻松松地走到离二伯爷训话的地方最近的围墙底下。
老宅的围墙打的不高,裴远征得猫着腰才不会被看到,即便是猫着腰,他也尽量让阮念念处于最舒服的空间。
“……你呀你,青柏,你是最老实的孩子啊!”
阮念念撇了撇嘴,哪里有什么老实孩子,不过是爹不疼娘不爱,不起眼,所以才越来越不想说话罢了。
如果沉默就代表老实,那哑巴就没有坏人了。
裴青柏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二伯爷,您也知道,我这性子就是最孝顺的,我想对我娘好,可是她真的是把我的一片孝心踩在脚底下,我没法说服自己给她好好地跪灵。”
他的膝盖一痛,就会想到李大妮对他的折磨,就会想到是李大妮害他成了现在这种残废模样,他恨啊!
“青柏!”二伯爷声音严厉,“不管你怎么想,二伯爷是为你好,明天来的人更多,你明天可不能再这样了,不然族里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特别是他的那些弟弟堂弟们,惯会倚老卖老。
后面的话无非就是一些反反复复的劝告。
阮念念突然没了兴致,拉了拉裴远征的媳妇,裴远征低下头来听她说话,“老公,我们回去吧。”
“好。”
裴远征抱起阮念念就走,根本没有把人放下的打算,走远一点了才说:“媳妇儿,夜路不好走,到处都是石头沙子,我怕你又摔了,今天去公社穿的衣服都是脏的,白天跑太急了吧?”
没想到就那么一会,他就注意到了,到这会才来说。
“也没有啦。”阮念念否认,把白天的事说了一遍,“我只是觉得我在旁边怪不自在的,就尽可能地往外边跑。”
裴远征认可,“媳妇儿你说的对,以后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媳妇儿,啥时候给我生个娃?”
“怎么?你希望在我们俩之间插一个人进来?”阮念念神色诡异。
“你想想,等以后咱俩想亲热的时候,你刚一亲上嘴,娃饿了,哇哇大哭,我是管你还是管娃?”
“你再想,等喂完奶,好不容易哄得不哭了,你正想继续,哦豁,又哭了,这回是拉了。”
“还有啊,万一趁娃睡着了,咱俩亲热,亲热到一半,娃哭了,你是出去还是不出去?”
裴远征见惯了大场面,以前缉毒行动的时候子弹擦着脑子过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居然被阮念念几句话说得冷汗涔涔。
压迫感就这样出来了。
他额头滴了几滴冷汗下来,也没法擦,只无奈地说:“媳妇儿,别说了,咱们这几年先不生了。”
“好,老公,其实我很尊重你的想法的,我也想要一个孩子,但是我总感觉没到时间,老公,等一切都稳定下来了,咱们再要,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