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问了两遍,我跟江明舟一动不敢动,两人屏住呼吸,身体紧紧贴着墙壁。
雨越下越大,绵延成线,在水坑里激射出无数箭头。老头左右四顾,也正因为雨势太大,他一直紧握着伞,没有抬头往上看。
就在这时,我眼前忽然落下一道青色的阴影。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房子年久失修,被大雨冲刷,上面的外墙皮剥落,掉了下来。几块巨大的墙皮接二连三砸在地上,老头的伞面缓缓往后倾斜,他要抬头看过来了。
“二太公,是我——”
林磊两只手挡在额头上,从墙角拐出来,眯着眼睛走到老头面前。
伞面又往下,恢复成水平线。
“咳咳,是磊子啊,怎么不上去坐?”
“不用了,我要回学校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嗯。”
老头淡淡地应了一声,绕过林磊,握着伞爬上楼梯。
他看起来年纪非常大了,动作迟缓,可不知道为什么,全身散发出一股阴暗的气息,让人一看就毛骨悚然。
我在江明舟手臂上捏了一下,用眼神朝他示意。
“这个才是降头师!”
“降头师对外界的感受非常敏锐,等会不能动,也别说话。”
如果没有这场大雨,遮盖了外面的响声,也掩盖掉我们身上的一部分气味,我跟江明舟估计早就被发现了。
老头回到屋里,瘦猴立刻紧张起来。
他先是走到墙角把被褥拉整齐,又把几张凳子摆好,还用手在桌子上擦了几下,看着忙忙碌碌,表情非常凝重。
老头走到瘦猴床边坐下来,弯下腰,一只手往床底下探,因为弓着背,又开始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瘦猴脸色大变。
“爷爷,你要拿啥——”
“你别拿,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瘦猴“噗通”一声跪在老头面前,用手拼命扇自己的脸。
“我错了,爷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别拿,我求求你——”
因为恐惧,瘦猴剧烈地喘息着,全身发抖,涕泪横流,他试图伸手去抓老头的手臂,阻止他从床底下拿东西,可又不敢,两只手就这么直直地停在半空,抖动不停。
“咳咳咳——”
老头把背弓得更厉害,手终于够到床底下的东西。
那是一个装饼干的铁皮盒子,四四方方,也就一本笔记本的大小,瘦猴却仿佛看见了什么最恐怖的东西,惊惧得瞪大眼睛,瘫软在地。
盒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叮咚叮咚”,撞击着铁皮,老头脸上勾起一抹笑意。
“别急,有你吃的。”
老头打开盒子,一只青灰色的老鼠窜了出来。
这老鼠长得很奇怪,全身的皮毛像烂掉一样,到处都是一块一块长着脓包的斑秃,两只耳朵也只剩半截,眼珠子却特别大,像猫一样,是漂亮的蓝绿色。
老鼠一看见瘦猴,就兴奋地“吱吱”乱叫,一边叫,一边窜到瘦猴身上,三两下攀上他的胸口,从瘦猴嘴里钻进去了。
那条光滑的尾巴还留在瘦猴嘴巴外面,江明舟吓得脸色惨白,一只手紧紧握住我的肩膀。
我也感觉一阵恶心。
降头术真的,比巫蛊恶心多了,我是真怕跟降头师打交道。
降头师修炼到最高等级,能用“飞头降”,所谓的“飞头降”,就是头颅飞出去,身体留在原地,据说那颗头能日行几百里,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我在苗寨的时候,就看见过来找师父的降头师。
个死老头不肯装自来水,我们每天喝得用的水都要去后山的河边挑,家里摆了一只很大的水缸。
那天晚上,我口渴,拿着瓷碗去缸里舀水喝。
晚上灯也没有,幸好水缸就摆在厨房的窗户旁边,那晚月亮特别圆,月色皎洁,从窗户外投进一片白晃晃的光。
我喝了几口,余光看见水缸里有什么东西在动,黑色的一团,像是水草。
我以为是有老鼠掉进缸里了,直接一伸手,把它抓了起来。
没想到,抓起来的是一个人头。
一个长相丑陋的中年男人,头发被我揪在手里,正瞪大眼睛,冲我吐舌头做鬼脸。
他脖子下面,还连着一长串肠子。
粉红色的肠子,外面挂着淅淅沥沥的粘液,在不停地蠕动,再配上这么一张丑脸,毫不夸张,我当时心脏骤停三秒。
跟着师父学了这么久的玄学,偶尔也在后山里碰到过几次孤魂野鬼,我胆子其实挺大的。
但这个降头师,真的把我吓出心理阴影。
我一把扔掉人头,连滚带爬跑出厨房。
“师父,呕——救命啊,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