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门,李泉拉开抽屉,把一个本子递给李乐。
“帮哥瞅瞅。”
“还给我看啊?”
李泉捏起杯子,喝了口水,“要说一开始,没有点疑疑呼呼,肯定是假滴。可咱爷说过,就算仇家说滴话,咱都得在嘴里嚼上几遍,把有道理的给咽下去。何况是自家亲人。”
“现在看,咋?你给额说的,不都对咧。”
“那也是你们干的。”
“可主意是你出滴,路是你划滴。再说,你都是要去燕大的人咧,那是啥地方,是人都能去滴?”
“淼哇,你有见识,有见识就是顺风行船。”
“一个家,得有人带路。乱世时能保着这个家不散,不乱,不饿死人。太平年间,能让合家兴旺,不招灾祸。”
“家里的人,有能耐就跟着走,没能耐就过好自己的日子,但最起码不能嫌贫嫉富,挑拨是非。你说,是这个理不。”
几句话,让李乐琢磨了好大一会。
从“家运之盛衰,天不能操其权,人不能操其权,而己自操之”到“家出三人,其道必衰”,从“父子和而家不退,兄弟和而家不分”再到“家不畏穷,而畏凉薄倾轧”。
李乐长舒口气,翻看起本子。
本子里记得东西,与其说是李泉自己记得小账本,不如说是一本工作日记,或者周记。
除了每日的营收支出之外,还有当天从早到晚,遇到的一些人和事。
哪边的房子有问题,找谁修,花了多少钱买材料;谁和谁今天因为什么吵架了,怎么劝;哪个客人提了什么意见,是不是应该改进;镇里来人,让参加什么活动,交不交费用等等。
也许做不到事无巨细,但是从这个认认真真书写的本子上,能看出和尚湾在这一年多时间里的发展脉络。
李乐对着附在后面的财务月报看了看。
现在每天服务区的进区车辆,到了三百多台,接近四百的数量。
快餐一天三餐,消费人数维持在了700人左右,菜价也调了一次,现在是5块和3块的标准,一天下来,只快餐的流水,就在2600左右。
房租收入3000块,大头是图图两口子,用了五间房,一个月租金1500。
住宿加澡堂子,最高一个月14000,停车场过夜停车费,6000。修车,卖配件,一个月能有个小两万的进账。这还是因为只有两个地沟,没敢多接活。
还有些七七八八的小进项。
今年上半年的营业额就到了65万。
去掉交的各种税、成本,摊派费用,罚款、管理费,还有些换了名目的支出,上半年账面利润十六万多。
李乐挠了挠额头,“大泉哥,这今年得比去年翻翻了吧。”
“嗯。”李泉伸手,点点财务报表,“额学着看懂,可越看心里越慌。”
“咋?”
“钱多了哇。”李泉皱着眉头,一脸愁容。
“你偷税漏税了?”
“没,哪敢。额交代滴清楚,买个馒头有要发票的,都得给。”
“那你在吃喝上偷工减料了?”
“那更不能。最早两个厨子因为偷肉偷菜,都被额揍了一顿撵滚蛋,咱自己更不能这么干,现在只要从这走滴司机,谁不知道和尚湾的饭好吃,干净。”
“那你克扣底下人工资了?”
李泉一愣,随后瞪着眼说道,“都是一个镇的,有亲戚,有邻居,额要是这么干,咱家还能在岔口呆得住?拖欠工资的老板就该死全家户口本。”
“那,你不会那个啥了吧。”李乐揉了揉鼻子,小声道。
“哪个?”
“那个。男人有钱就那个”
李泉眨了半天眼才明白,突然腾的站了起来,“额滴妈耶!那我不是找死伲么?你嫂子和你大伯他们,还不得剥了我。给你说,额身上现在一共就二十块钱。”
说着,李泉从裤兜翻到上衣兜,掏出一把毛票,五分一毛的硬币,有零有整,李乐扫了眼,估计二十还不到。
“那你还慌个啥?不偷不抢不坑人,不干糟心事,挣钱了还不高兴?”
“不知道,反正有时候就觉得想不通。”李泉从桌上的文具盒里,扒拉出一根烟,捋直了点上。
“人说,穷人乍富,腆胸叠肚。额不敢说多有钱了,日子总比以前过得好了吧。可你看额。”李泉指指身上,“额和你嫂子,衣服鞋子还是以前旧滴,除了应酬,吃饭一天三顿,都是在服务区,有时候还吃剩滴。”
“你嫂子还是带着人起早贪黑,买菜收拾卖饭,我在修车厂,一身油泥一头灰,原来咋样还咋样。家里就修了修房子,换了个电视,其他什么空调冰箱的也都没买,更别说摩托车什么了。”
“有钱不敢花?”
李泉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