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雪从没觉得,哪一天的夜像是今夜的这样漫长又漆黑过。
连院子里的蝉鸣声,都变得那样冗长又嘈杂。
外头越是静谧,就越显得房子里安静。
安静的只让温玉雪听得到祁承星那并不均匀的呼吸声。
好像自他们成婚之后,温玉雪鲜少有机会这样认真地打量祁承星。
烛光明明灭灭之下,祁承星的脸色苍白,却也掩不住他面容的俊逸。
祁承星没有祁紫俊那种书生白面的感觉,反而多了几分在温玉雪的心中,男子该有的英朗和硬气。
其实嫁给祁承星那一夜温玉雪就知道,他的身材还不错。不是平常书生那般瘦弱,而是带着几分精壮的。
如今再细看,只觉那一道可怕的伤疤,毁了祁承星胸膛之间本流畅又英伟的线条。
转而温玉雪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恨不得在心里怒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品评他的模样身材?若他能醒来,往后还有半生能欣赏的。温玉雪,这一门生意,你做得当真不亏!
她将自己的脸凑近祁承星的手,才发现这男人的手掌和自己的不同。
他的掌心有细细的茧子,指尖指节处摸着都有些硬。
这是一双常年读书人的手。
但有些地方的茧子,并不像是读书写字磨出来的,而更像是……舞刀弄枪。
经过了这一次的事情,温玉雪当然不会再认为祁承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能带人打赢蓬莱送礼的侍卫队,这件事本就不简单。
可练武也需要长年累月的功夫,他们成婚这么多年,温玉雪从未见到过祁承星练武。家中更是半个兵器都没有,这男人到底还瞒了自己多少事?
她不由地将自己的唇凑近祁承星的掌心,口中喃喃:“祁承星,你快些醒来。把你身上的秘密统统告诉我。好让我知道,你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在做怎么样的事。我虽商贾为生,也绝不会做你的拖累。祁承星,你醒来好不好?”
或许连温玉雪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最后那一句哀求,她几乎带了哭腔。
就这么守着祁承星的一夜,是温玉雪心中仿佛海浪狂涌的一夜,也是她心中的一个角落,莫名格外平静的一夜。
好像夜色包裹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有对祁紫俊和温芙蓉的仇恨,没有外头那么多无法离开她的琐碎杂事,更没有和同行或者官痞斗智斗勇的疲惫。
只有他们两个人。
只有温玉雪心里的一个念想:若祁承星能醒来,该有多好?
——
冗长的一夜,星河遥遥之下,姜州城的百姓们或彷徨一夜,或安眠一宿。
天光微明时,城门口的侍卫们又加了一重,严格盘查往来之人,但禁令已解除,
该去谋生之人,还得趁着天色将明而上路。
一切好像和昨日有所改变,好像又没有任何改变。
而祁承星,就是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醒来的。
烧了一夜的他,本该感觉到口干舌燥,头疼欲裂。
轻轻舔了舔嘴唇,他却发现自己的唇间湿润,额上还放着冰冰凉好像刚透过水的帕子。
他知道,有人不辞辛劳地照顾了他一夜。
稍稍低头,看到的便是眼下之景:温玉雪褪去了平日里的强势与凌厉,只穿着一身柔粉色的中衣正趴在自己的手边。
她头上的钗环早已被取下,黑亮如瀑的发丝从脸颊垂落,难得露出一副依人的模样。
其实祁承星一直都知道,温玉雪的模样不错。就算比不上温芙蓉的娇俏妩媚,也有她自己的温婉清丽。
只是她是温家的家主,是姜州城的首富女商。所以平日不得不穿着稳重,行事雷厉风行。
褪去那些要佯装给外人看的外表之后,她也不过就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呀!
这一刻,万千怜惜好像丝丝缕缕的线,密密地将祁承星的心脏包裹。
他稍稍伸出手,想要抚摸温玉雪恬淡的侧脸,却惊动了她本就没能安睡的心。
倏然坐起身,温玉雪眸光中的茫然只是一瞬。
而后惊喜又坚定地看向祁承星:“祁承星,你醒了?!”
从未有哪个女子口中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如同现在的温玉雪一般温柔又充满了希望。
祁承星的浑身都在疼着,嘴角却勾起笑来:“我醒了,阿雪守了我一夜,辛苦你。”
再也没有平日的镇定自持,温玉雪几乎扑向了祁承星。
但她又顾及着祁承星的伤口,不敢使劲,只是小心翼翼地将祁承星的脑袋圈在怀中:“太好了,你总算醒了!你没事就好!”
还不等她再多说,外头就响起晴彩的敲门声:“爷,夫人,府衙那边来人了。说三殿下请爷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