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什么是江湖?烧杀抢掠的,夺财害命的,都能称自己一句江湖人,只要自己那一身本事够硬,就能名利双收。”
常怀瑾语气很淡,听得出来他并不认同这样的观念,但只要大部分人都默认了这个规则,一个人的不同意,显得格外无关紧要。
林淳欢又啧了一声,整个人窝在了一旁的躺椅上,半眯着眼睛看着常怀瑾忙碌的身影,“我就不信,朝廷这么多人,难不成就对付不了江湖人!”
“当然能,但是付出的代价呢?”
常怀瑾抱着一条粉嫩嫩的裙子,转过身来长叹一口气,“江湖事,江湖断,朝廷若是不插手便罢了,自然有心怀坦荡的正义之士去压制,达成平衡的局面。”
“可一旦朝廷插手,微妙的平衡被打破,阿欢你相信吗,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最底层的百姓,皇上是明君。”
“可错也错在他是明君。”
“他是明君,所以不会拿百姓的性命去填窟窿,他是明君,所以明知道肃清江湖这件事功在千秋,却依然不会去做。”
常怀瑾说着顿了一下,将那条粉裙子放在了最上层,他记得很清楚,这是林淳欢最常穿的一件,“帝王有情,在很多时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偏偏咱们的皇上,就是一位有情帝王。”
林淳欢默然,这个话题有点儿沉重,她不想接,“跟你说姜姨妈呢,怎么又扯到我父皇身上去了。”
“说来说去,婆母到底是怎么了呀,她怎么会这么怕姜姨妈,那样子,简直都不像是她自己了!”
“不是怕。”
常怀瑾抿了抿唇,“是愧疚。”
“有隐情?”
看着常怀瑾欲言又止的模样,林淳欢眨了眨眼睛,“没事儿,如果实在是不方便告诉我的话,也可以不说。”
“我母妃走得早,从小我就一个人在流霞宫生活,直到与你成亲,才终于又有了叫娘的机会,所以……有些见不到娘受委屈罢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林淳欢表情淡淡的,甚至还带着些笑意,仿佛并不怎么在意。
可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除了一直跟在身边的彩云之外,恐怕就只有常怀瑾了。
他日日夜夜的守护着她的身影,看过她所有的孤独和落寞。
虽然在人前,林淳欢都是一副开朗爱笑的模样,但常怀瑾知道,他的小姑娘啊,其实连骨子里都是孤独的。
“其实,也不是不能说。”常怀瑾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没能承受住那双漂亮眸子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只是子不言父过,罢了,总归是一家人,娘不会介意的。”
“说起来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的姜姨妈比现在还要嚣张跋扈,处处都要压娘一头不说,还在娘有孕之时,不止一次的散播谣言,说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爹的种。”
“那时候才刚刚入秋,天热得厉害,娘怀着身子本就容易热,傍晚就带着丫头到花园纳凉,无意间撞见了歹人谋划要害她,母亲怕极了,带着丫头躲在假山后面,足足一个时辰才敢动弹。”
“那时候姜姨妈也像现在这样,到咱们山庄来小住,母亲回了住处,原本是要告诉父亲山庄来了不速之客,却撞到姜姨妈缠着父亲,画面……有些不堪,虽然父亲不曾理会,甚至勃然大怒将姨妈赶走,可到底是让母亲怨上了。”
“所以。”林淳欢大概猜到了后面的事,“母亲没有将歹人的事说出来,并且被抓走的人,也从母亲,成了姜姨妈?”
看到常怀瑾点头,林淳欢呼出一口气,心底有些闷闷的,“后来呢?姜姨妈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没有什么后来。”
常怀瑾咽了下口水,“那伙人出手非常果断,就是冲着要人命来的,姨妈被刺了好几剑仍在山脚下,当天就被山庄的人找到了。”
“也是姜姨妈命大,三处致命伤竟然也救了回来,只是有一剑刺在了小腹上,导致再也无法生育,这件事让母亲很内疚,熬不住良心谴责说了出来,虽说伤人的不是母亲,但……”
后面的话常怀瑾没能说出口,就像他说的那样,子不言父过。
不管常夫人当年做的事情到底错在谁身上,都不是他这个当儿子的能去议论的。
林淳欢也沉默了。
不过也并不觉得稀奇。
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存在绝对的好人,但大部分人都是善恶掺杂,只要大体上为善,就会判定为一个好人。
常夫人就是这样的人。
她乐善好施,救了很多人,也帮了很多人,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也从来心存怜悯,可就算是这样一个人。
在流言蜚语的侵扰中,在看到自家妹妹不知廉耻的勾引她的丈夫的时候,心底的恶还是短暂的控制了她的理智。
林淳欢不想去评判这件事的对错,她也没有这个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