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书信取来,递交到刚站到寝宫门外的方之卉手中,后者又将其呈给了韩珏。“叔父的信?”韩珏有些意外。
自从将朱熹、赵汝愚一派彻底击垮后,如今韩侂胄更是以太傅的身份权倾朝野,满朝遍野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即便是后宫里出了什么事儿,他自然也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叔父莫非也知道了那杨桂枝的事儿?”韩珏一边自喃一边着手启了信封,摊开一瞧,果不其然!
不过,韩侂胄却并没有在信中交代什么,只是让韩珏近些时日稍微安稳些,尽量不要惹是生非。
这对心里本就不平衡有着情绪的韩珏而言,自然是毫无意义的劝诫。不仅没有让她冷静下来,反而更加怒火中烧,“叔父究竟是姓韩还是姓杨?这时节竟还帮着那杨桂枝说话,她不过一优伶出身,我韩家世代名门,论出身、论资质,哪点不比她强?依我看,众臣口中盛极一时的叔父,莫非是怕了那姓杨的不成?”
毕竟韩侂胄是朝中肱骨大臣,即便是韩珏气愤说上两句,一旁的方之卉也不敢搭茬,更别提其余宫女了,此时跪倒在地一脸惊恐的不在少数。
“皇后娘娘,慎言。”最终还是方之卉提醒了她一句。
韩珏将信给撕碎,眸眼含煞地望向门外,“呵,一个个都劝我不要与她为敌,我倒就真不信了,她不过一个婕妤,在这后宫还能压我这皇后一头?且看我如何治她,本宫,可有的是手段!”
桂枝并不知道韩珏准备如何对付她,这会儿她已经不在大内了。
临安城街道上,八街九巷,喧嚣热闹,一辆自宫里出来的马车正缓缓朝城外而去。
侍从悠哉地扯着缰绳,漫不经心地朝马车里问了一句:“主子,咱们这是往哪儿去?”
车内传来曲夜来的声音,“出了城只管往郊外方向去,多的就别问了。”
此次出宫她们并没有用宫里的銮驾,而是便装出行,另外桂枝还特地吩咐了曲夜来采买些纸钱。
待到了篱笆园山脚下,她们下了车,步行登山。纵使余翁已逝,但篱笆园看起来仍是以往的状态。
霍弘留在这里帮他处理了后事,人就埋在山后面。桂枝来到草屋内,正瞧见霍弘在收拾着余翁的物件儿。
后者瞧见桂枝到来,有些惊讶,赶忙起身一躬到地。“小姐,您终于来了。”
“带我见见余翁,日后每年今日,我都要来给他扫墓祭奠。”桂枝看起来十分平静,因为所有的泪都在那晚月下流过了。
霍弘带她们来到了余翁的墓前,桂枝行了大礼,按理说她如今是婕妤身份,寻常百姓纵然受不得此礼。但余翁不同,若没有他,桂枝的一生或许会有更多坎坷。
待祭拜完,桂枝整理衣容来到了篱笆园前,“小七呢?”她问道。霍弘摇了摇头,“它应该也是伤心,两天没见了。”
桂枝能体会那种感觉。二人又聊了几句,没多久,马远以及苏姒锦和向北也相继到了这里。
几人都是同一个目的,那便是来看看余翁。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受过余翁的帮助,余翁去世,自然是要来吊唁的。
待他们行事完毕,一群人呆立于篱笆园外,默默无言。
苏姒锦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一旁的马远,“遥父,不如你作幅画来,把咱们和余翁都画上,也算是留个念想吧!”
后者微微颔首,他也觉得应该让这位老先生在世间留下些美好的东西。好在马远有随身携带画板的习惯,找书童取了画板来,他便动笔。
没多久,笔墨交纵下,一幅画便呈现在众人面前,名为《送酒图》。
画上是篱笆园,一旁便是余翁种的树,其中数人立于院内,开心饮酒的便是余翁。
众人品析一番,复望桂枝,苏姒锦说道:“桂枝你也算是遥父的徒弟,不如也作一幅?”
桂枝并未推辞,只是举起笔来半天未动,似乎在想些什么。
停顿了许久,她这才下笔,半个时辰后又一幅截然不同的画被举到了众人面前。
“这是?”众人一见这画中并没有余翁,故而疑惑。
“此图名《月下把杯图》,相逢幸遇佳时节,月下花前且把杯。几日前夜,我在御花园内品尝余翁所酿之酒,初闻此事,我尚不敢相信。直至酒醉后,依稀看到那些曾经在世的人,发现其中有余翁,我才相信他已离世。”
她默然片刻,又念道:“心如秋月冷无光,思念故人痛断肠。桂香淡雅入心扉,醉饮清酒忆尘芳。他们皆以另一种方式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众人闻言,许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