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这几天一直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作为高宗皇帝最小的儿子, 端王出生后没几年,储君之争就结束了。他是作为一名富贵闲散亲王被养大的。
如果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他根本不敢生出染指皇权的野心。
偏偏景元帝膝下无子。
偏偏他的嫡长子从血缘到年纪都如此合适。
品尝过权力滋味的人, 如果不想进一步揽权, 一定是因为有什么外因限制了野心。但当遇到合适的环境,野心就会开始肆意滋生。
从季渊晚被选进皇宫以后, 端王的野心就在不断膨胀。
私底下向他示好的官员越来越多;他在燕西平乱有功, 周嘉慕也顺利坐上行唐关主将的位置;就连行唐关副将霍世鸣,也因为霍翎的缘故投靠了他。
那是端王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阶段。
权力,功劳,美人, 他唾手可得。
要说还有什么闹心事,就是端王妃一直在和他闹脾气,始终不肯松口答应他纳霍翎为侧妃。
但在顺风顺水的端王看来,这只能算是一点儿小麻烦。
就是这样一点儿无关痛痒的小麻烦, 让他栽了个彻头彻尾的大跟头。
他以为权力和美人都是他唾手可得之物, 可在皇权面前, 一切皆如幻梦。
他忍了整整六年。
这六年里,端王妃与他彻底反目, 两个孩子也都不亲近他。
更令他难堪的是, 明明是皇兄和霍翎对不住他,可每一次相遇时,都是他屈膝避让, 目光克制。
所有人看笑话时的眼神也只会落在他的身上,仿佛是在嘲笑他连一个女人的心都抓不住。
他原以为自己要一直忍让下去, 他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摆脱不了那种嘲笑的目光……
可是谁能想到, 皇兄就这么倒下了。
端王妃有一句话终究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眼下正是天赐良机!
端王在第一时间给周嘉慕写了信, 连同他的官印一起,命人快马加鞭送去燕西。
随后,端王与端王妃以探病之名前往柳国公府,与柳国公进行密谈。
这段时间正是国丧,他们这些人每日都要进宫为大行皇帝哭灵。原本留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就很仓促,不能再将时间都耗在这里。
所以经过一番商量,端王和端王妃保持不变,柳国公递上请罪折子和致仕折子。
一方面是利用这两道折子降低宫中的戒备;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躲避进宫,争取更多的时间进行谋划。
而宫里的反应也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
霍翎驳回了柳国公的致仕折子,却恩准了柳国公留在府里养病。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端王激动得根本睡不着,辗转到后半夜才勉强有了些困意,才刚睡下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下人过来提醒,准备到进宫的时辰了。
端王用指骨揉了揉眉心,头有些疼,但亢奋冲淡了一夜未睡的不适。
他起身梳洗,换好衣服,出门时恰好看到挂在廊下的鸟笼。
华美精致、由纯金打造的鸟笼里,一只大雁正蜷缩在其中,时不时叫上一声,那叫声听起来就无精打采。
端王脚步一拐,向着大雁走去。
这只从燕西带回来,被他取名为雁雪的大雁,已经步入了生命的最后阶段。
即使下人照料得再精心,它的毛发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透亮,变得稀疏斑白。
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的靠近,雁雪叫声响亮了一些。
“真乖。”
端王唇角噙了一丝笑,用手抚了抚雁雪的羽翅,这才拿起一根刚摘下来不久,还带着清晨露水的枝条,递到雁雪嘴边。
雁雪懒洋洋吃了几口,又缩回去不动了。
“王爷,王妃派人过来请您了……”
下人小声提醒了句。
端王不耐烦地蹙起眉,但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不早了,只得按下性子,走去与端王妃汇合。
端王妃早就坐进了马车里,只有季渊晚和季渊康两个孩子还候在马车边。
见到端王过来,季渊晚领着弟弟行了一礼:“父王。”
端王微微颔首:“你们也快上马车吧。”
季渊晚就带着季渊康上了端王妃的那辆马车。
端王接过下人递来的滴有姜汁的帕子,上了前面那辆空马车。
今天要忙的事情和前几天差不多,端王待在灵堂里,面容哀戚,心里却在琢磨着他的大计。
“这都快中午了,陛下和太后娘娘还是没有露面吗?”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传入端王耳朵,他抬眸看向灵堂最前方,那里果然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