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法琳在黑市辗转多人之手弄到了两张入境许可,帮她操办这件事的是她的同族——算起来华法琳和他是平辈,若要细究一下,也不排除存在亲缘关系的可能;毕竟萨卡兹的血魔一支数量稀少,往上推三代搞不好生于同一个窠巢,往下推三代没准就躺在同一个坟头。
他们没准有两个世纪没有见过面了。这个种族就是如此矛盾,尽管不得不依靠内部繁衍来延续血脉,族类之间也还是不干脏事不碰头。华法琳深谙此道:就算在黑市,你想召唤一个血魔,手里没有点散发着血腥味的腌臜饵料是行不通的。
一阵带着腐败气味的阴翳降临到华法琳头上,令她惊觉她原来在罗德岛过的是那样与世隔绝的逍遥生活,连这种气味都感到陌生了。
一张惨白惨白的死人脸从阴翳里浮现出来,一张嘴就是祖传一脉、乡音不改的刻薄和恶臭。
“嚯,你还没死透呢,华法琳。”
“废话真多啊你,是小孩吃多了变态了吗?”
“哟哟哟,惹不起惹不起。”
华法琳伸出手,手里提着一个带锁的箱子。
“给。你要的配方和样品。”
他伸手过来拿的时候,华法琳故意抬了抬手错开:“我的行踪,你要是敢出去说……”她龇了龇早已习惯藏好的獠牙。
“啧,说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对方也龇了龇牙回应。华法琳把箱子扔给他。开箱验货后,华法琳也得到了她要的东西。
“现在城邦联盟到处通缉我,我可是很值钱的。”
他们蹲在黑市屋棚的角落里,喝黑作坊无证生产的劣质代血浆饮料——华法琳出逃时储备粮带得少,奔波一路数日不吃不喝,今天也到极限了。
“你被通缉的时候身价不菲,一旦被抓住可就一文不值了——别阴阳怪气了老太婆,我暂时还不会卖了你的。”
“哼。”
“我说,你绑来那个年轻小伙——他多大?”“九十岁。”“哈!”一声刺耳的哂笑,“那不还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孩子吗?”华法琳不客气地讥笑道:“菲林族的毛比你厚实得多,死秃子。”
一阵古怪的静默后,他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啊?动什么手?”华法琳咬着吸管不耐烦地反问。“还能有什么?把你的血给他啊。”
华法琳整个人都僵住了。
“哈!老太婆别装了,你敢说你没考虑过?九十岁的菲林能活多久?我倒是不关心你是真的中意他还是怎么样——你把他绑走,不就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让他改头换面再活一次吗?”
华法琳第一次在同族间的恶语相向之中败下阵来。
“我真的没……”“屁,鬼信啊。”“做这种事太危险了!”华法琳怒道,“万一被人发现了,血魔一族的处境就更加……”
“什么?我们是会为了同族考虑的物种吗?”他跳了起来,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目光上下打量华法琳,“只要能满足自己的欲望,血魔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死活?你是不是在罗德岛蹲了一百年,就真的把自己当个正常人了啊?”
华法琳一时语塞。
“但,但是,就算这样……几百年来也没人做这个事吧!将别的族类改造成血缘眷属本来就没那么容易成功的!”“少找借口了,别人做不到,你还做不到吗?你白当了两百年医生?死怪胎。”“我没专门研究过,不敢说有把握。别信口开河,蠢货。”“呸,谁信。”“随便你信不信!我走了!”
华法琳把喝空的饮料杯扔在地上一脚踩扁,怒气冲冲拔腿就走。
她在黑市的暗巷里穿行。非法渔猎、禁药倒手、军火走私,以及更龌龊肮脏的生意在这里不一而足;她一袭黑衣行走其间,稀松自然,丝毫不显得异常。
华法琳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不得不找回这种生活方式,为了掩盖行踪逃避追捕、为了获取必要的物资,她对于要弄脏自己的手这件事早就有了心理预期——她从来都不排斥肮脏和罪孽,她的血液里天生地供养着这种东西。
有个声音在她脑子里盘踞下来,怎么也驱赶不走,像一只幼猫在不厌其烦地挠她的喉咙:
要让阿成为我的眷属吗?
得到我的血液,他就能和我分享不朽。
他再也不需要担心疫病和衰老侵染他的躯体、也不必担心有限的生命阻止他做想做的事。
我活多久,他就活多久。
他的灵魂将永远不可能再离开我的灵魂。
华法琳蓦地一个激灵,落下一身冷汗——为什么她又在想着左右阿的人生了?不仅仅是对他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指手画脚;这回,连他变成什么样的存在,自己都要干涉吗?
华法琳当即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提案,她决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生死和时间是绝对的秩序。即便身为偷窃了时间的长生种族、即便成了和死亡争夺生命的医者、即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