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阮站在她眼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地上的江老夫人,丝毫没有要搀扶的意思。
她在想,江老夫人上一世是死于叶罗懿的毒手,那么这一世,会不会就死在今日?
死在她的蛇口蜜饯中。
可惜了,宋清阮想,还有很多事情,她都没有报复回去,就这样让江老夫人死去,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正想着,耳边传来郁斬的询问:“宋小娘子是在想什么?饶了这些人一命?还是想要凌迟?”
郁斬垂眼看她,语气温柔地警告着她:“小娘子,这世上处处都是农夫与蛇,更处处都是想要趁着你不备之时一剑捅死你的人,而这些人,根本没有所谓的可怜,因为在他们眼中,他们最无辜可怜的时候,也在想着,如何才能趁机,趁乱将你一并拖下水。”
“杀。”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才是最好最有效的,能保全自己的法子。”
农夫与蛇。
这话郁斬说道是没错,也确实在无意中阐述了她所遇见的事实。
只是,宋清阮还是不能让江老夫人死得这样痛快。
她也更不能,让江老夫人的死,耽误她和离的事情。
宋清阮启唇,刚要让赵妈妈去寻府医,却听见郁斬突然出声,道:“出来。”
这里是侯府,能出来的都出来了,还能藏了谁?
宋清阮疑惑抬头,顺着郁斬的眼神往拢香阁的院门上打量,瞧见许久不出门的赵夫人白着一张脸,看似万分虚弱伤心地往这边走。
宋清阮一滞,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将赵夫人给忘了。
郁斬转眼看她:“赵夫人,江骁的生母。”
郁斬这语气并不善,显然,他只觉得赵夫人是和江家人一样站出来声讨宋清阮的不是的。
郁斬将将要走的心思瞬间打消,站在原地准备帮宋清阮反击回去。
适才,他只是晚来了一会,宋清阮就被江老夫人和江骁这个逃兵逼得进退两难,他若是走了,宋清阮岂不要这两人逼疯。
一个婆婆,一个老祖宗,是最磨人的。
起初,宋清阮也是这么想的,她瞧见郁斬挥手让凉州将快要昏死过去,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江骁扔在地上后,默默无言地朝着自己这边靠来,委实叫宋清阮心中一暖。
她能看出来,郁斬是为了帮她才留下来的。
她缓了缓心神,唇角挂了些笑意,转眼去看赵氏,道:“婆母。”
赵夫人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上前,不同往日的那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似的潇洒,她恂恂不安的,像个迷茫的被抛弃的小鹿一样,站定在宋清阮眼前三步远的距离。
赵夫人还是没说话,又小心翼翼地抱着手,探头去看被凉州踩在脚下,被切断了八根手指的江骁,那个在外坨屎逃亡了八年的江骁。
赵夫人有些不敢认,这是她的亲儿子?
还是谁假扮的,死了八年的人,跟着她的夫君一并死了八年的儿子,怎么就死而复活了呢?
赵夫人紧张地扣着虎口,小声道:“骁儿?”
她有些不敢认,更不敢上前:“骁儿?”
纵然再不敢认,作为江骁的母亲,不论孩子变成什么样子,她其实都能在第一眼就认出来的。
只是她想认,但又怕江骁不答应,更怕江骁答应。
谁都想象不到,一个母亲在听见死去八年的孩子复生是怎样的激动,又怎样的思念自己的夫君,更是在顷刻间得知,她才是被全府的人蒙骗的一个,自己的孩子也不是什么英雄,而是一个逃兵后,是何等的心情。
她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害死她夫君的孩子,这个在贪生怕死在外面逃窜了八年,和江老夫人瞒了她八年的孩子。
郁斬说的那些话,她全都听进去了。
如果不是江骁做了逃兵,她夫君就不会因为等着他回来而遇刺死去,侯府不会败落,她……也不会做寡妇。
但,这人是她的儿子。
赵夫人看着他断掉的手指,满是恨意的眼底浮现上一丝心痛,可又转瞬即逝,江骁,这样的孩子,这样的孩子……
“这孩子,是骁儿吗?”赵夫人茫然地抬头,眼中满是泪水,无助地问宋清阮:“清阮,他真的是骁儿?”
宋清阮缓缓点头:“千真万确。”
“那,那为何要这样对待他?”赵夫人藏起心中的答案不敢面对,妄图能在别人口中听到一个好受些的话。
只是,宋清阮不会给侯府任何人,任何机会,她冰冷道:“逃兵。”
赵夫人耳中响起轰的一声巨响,道:“不能,不能,他就是……”
赵夫人语无伦次,泪水从眼角滑落:“他就是逃兵,也应当……我也应当知晓他活着的事啊,我是说,他若不是逃兵,我夫君是不是就死不了……”
赵夫人自己都不知晓自己在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