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作了枪下亡魂。
解决掉最为在意的威胁后，此时的水月才彻底松了口气，但心里却飞上一丝没由来的慌乱。
总感觉哪里有问题。她认为自己的直觉很少出错。
“哎呀我受不了啦！”公主终究忍耐不了不知情的状态，嘟囔着扯了眼罩看向水月，可下一秒便猛然望见对方背后左侧城墙的缺口探出了半个持枪的人影，对着她们默默扣下扳机。
“砰——”
“不要！”
狙击/枪的枪声划破静谧，水月瞳孔骤缩，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惊见身旁的公主已挡身反护住她，骤然接下那颗本该打中她的子弹！
“阿芙娜！”
水月一刻震颤，脱口惊呼。
墙边的人影放过一枪后，不动声色悄然离开。
弹壳滚地的余音间，只见护在水月身前的少女痛苦地呜咽一声，片刻后散了骨架般地往下跌坠。水月慌忙将她抱紧，揽着对方的后背，摸到一手温热粘稠的的血——那颗子弹从少女的胸腔穿过，正中了她的心脏。
教堂的钟声又响过一下，盘旋的乌鸦落回十字架上。
“阿芙娜……”水月惶恐地再唤少女的名字，神思间带着不敢置信的恍惚。
越来越多的血从公主的胸腔流淌而出，染红了她洁白的衣裙，同时流经揽背的那只手掌。那血温温热度，却恍如淬过剧毒的小刀，把沾上它的那只手掌寸寸割开，传递过刺骨锥心的痛楚。
“阿芙娜……不……不……”水月哆嗦地呢喃着，颤巍巍跪下来，俯下身诚惶诚恐地贴近对方的胸腔。她的听觉一向灵敏，可此刻那耳朵里却什么也听不见，仿佛耳根贴着的不是一处心房，而是一潭寂灭的死水。
“水月……”那水面泛起一点微末的涟漪。公主的声音像从远处飘来，轻得不能再轻；又像从高处砸下，重得落地惊心。
水月兀地抬头，捉住那只缓缓抬起的小手。“你起来、别在这睡，”她哄对方，“我知道那个组织的消息了，我带你去消灭那个组织好不好？”
少女费力地咧了咧嘴角，眨了下眼睛，却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水月见她默许，眉眼短暂地折过一下，却转瞬失了笑意，“可是你这样我可不好办……”她垂下头小声絮叨，“你这个样子，偷盗团的那群东西会笑话你……他们会觉得你太狼狈，一点也不神气，一点也不漂亮……一点都不像个公主……这样不好……”她边说便看着怀里愈显疲倦的人，恍惚地觉得对方的身影渐渐模糊了起来，她反应过来自己流了泪，抬手擦去了，可怀中的身影仍旧越发的迷蒙。
水月微微地怔住了。
过了片刻，她的身边缓缓浮现起一道混沌的裂隙，而公主的身影却越来越透明。
水月这才惊诧地想起一个被自己遗忘掉的认知：对方是副格的分身，是自己从一开始就决定要刺杀的目标。
可自己居然不顾一切地跑来救她，而她竟也肯为救自己付出生命。这真是如斯荒诞，如斯滑稽。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这件事的——她想不起来了。
“水月……”怀里的少女又唤过一声她的名字，那声音轻如一缕将散的烟，却散出记忆的香来，“你看……最终杀掉我的人……也不是你喔……”
水月兀然一惊，脑海走马灯似地闪动过无数光景。作为小型人被领养的遭遇，城堡里回回失败的刺杀，纵火日的出逃、马戏团的历险，还有从科学院盗药逃出后，在马车上的偶遇……
“你没有杀掉我的每一刻，我都永远是你的朋友！”
永远是你的朋友。
奄奄一息的少女微微地挣开被握住的那只手，勾住了她的小指，嘴角泛起柔甜的笑意。
“一直……都是好朋友喔……”
拉钩的手紧过一下便松却了气劲。她静悄悄地睡去，小小的身影消散在了自己的怀里。
教堂的门被风关上，十字架上的乌鸦飞走了。
水月看着面前完全开启的混沌空间，颓然的脸上是不见悲欢的麻木。
她倏忽间觉得时间真是可怕又可笑的东西，把两个本该相杀的敌人拼凑成一对朋友；但时间也足够的可爱可敬，给予了一对敌人成为朋友的勇气；可她现在只觉得时间可憎可恨，因为它终会带走一切——除了记忆。
（副本3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