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四刻,黑云沉沉,闷雷在云层中翻滚,大雨将至。
晓鼓声声中,李清禅拥着被子坐起来。
外面狂风大作,清禅披了外袍起身,行至窗边,推窗远望。
院中草木被吹得拦腰倾倒,风过长廊,拍打着廊下的灯笼。
使女们来回脚步匆忙,靠着廊壁行走。
“七娘。”
燕枝转过屏风见清禅立在窗前,上前将其外衫拢了拢:“外面风大,七娘当心着凉。”
清禅顺着燕枝的动作,将轩窗放下,回身坐在软榻上,眉目忧愁:“这几天连着大雨,愁死人了。”
燕枝笑,李清禅是个坐不住的,偏偏又接连雨天不断,出行不便,只能待在府中,无趣得紧。
外面雨声落下,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
清禅身后是一面六曲嵌云母石美人望月屏风,清禅盯着那屏风看了半晌,燕枝等人捧着水、帕等物进来伺候她洗漱。
李清禅青丝散乱,顺着肩颈滑落至身前。
女郎手里无意识地缠着发丝,待洗漱完毕后,燕枝捧了新衣过来。
“这是哪儿来的衣裳?”李清禅问。
燕枝答:“沈娘子前几日命人裁制的夏装,昨天才送过来。”
沈氏没什么别的喜好,就爱在每年换季时,给王府中的郎君、娘子做新衣。
衣料是上好的轻纱越罗,上衣是卷草宝花纹外衫,下裙是清禅最爱的团花纹缬绿裙,衣装完毕,清禅坐于镜前,燕枝替她梳发,另一个使女却微为她上妆。
梳交心髻,戴蝶扑花纹细头钗,饰鎏金镶玉步摇,坠明月珰。
却微为她傅粉、匀红,李清禅问:“这雨还要下多久?”
却微笑答:“可能明天就停了,七娘有什么事吗?”
李清禅没说话,心想,她急着哄人呢。
那日自洛娘宴席回来后,夜里便起了风下了雨,此后一直风雨缠绵,出不得门去,因此即便燕王府与英国公府墙挨着墙,清禅也没见到郑曦。
“七娘今日画什么样式的眉?”
却微问道。
燕枝在另一边坐下,细细端详李清禅今日的着装,道:“连娟眉如何?”
却微摇头:“细长弯曲,不合适。”
燕枝:“小山眉?”
却微:“七娘日日都画小山眉,今日不如换一个?”
燕枝:“却月眉呢?”
却微眼睛一亮。
时下长安女子中流行的眉式众多,李清禅听她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自信道:“不如我自己来画。”
却微同燕枝齐笑:“是个好主意。”说着,却微将手中螺子黛递给清禅。
对着海兽葡萄纹铜镜,镜中女子妍姿俏丽、风姿绰约,清禅左瞧右看,自得道:“我不愧是阿父、阿娘的女儿。”
燕枝、却微早已习惯七娘的这副样子,李清禅自知貌美,从来不知谦虚为何物,只是她并不放在心上罢了。
手执螺子黛,对镜描绿眉。
李清禅甚少自己动手描眉,此刻手有些不稳,在却微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画着,毕竟画不好丢的是她的脸。
“轻一点,否则颜色太浓。”
“过于轻了七娘,颜色看不出来了。”
“哎哎哎手别抖啊七娘,画出来了。”
“……”
李淑过来时,便见主仆三人笑成一团。
李淑提裙进屋:“这是在笑什么呢?”
燕枝见了她,指着清禅笑道:“七娘在自己画眉呢。”
李淑稀奇道:“让我瞧瞧。”
李清禅丢了螺子黛,双手捂脸:“不给看。”
却微和燕枝两人笑得肚子疼,衣裙缠作一堆。
李淑哄道:“怎么就不给看了?七娘不是一向自诩貌比仙人的吗?”
此时的李清禅听见自己过去的狂妄之语,脸上羞红一片。
李淑笑:“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让阿姐看看。”
李清禅被姐姐哄得放了手,红着一张脸蛋。
女郎双颊羞涩,眼含春水,只是两道弯眉有些不自然。
李淑手捧着清禅的脸仔细看了看:“倒也好还。”
李清禅脸埋进李淑手中:“六姊这话好勉强。”
李淑放声笑开,拿起被扔在一边的螺子黛,亲自上手替妹妹画眉:“哪里勉强?一点都不勉强。”
李清禅少见的乖巧模样让人心软,李淑将清禅画错了眉改成倒晕眉,眉眼上方晕开,自然无比。
却微叹道:“六娘好巧的一双手。”
李淑画完,将镜子拿过来:“自己瞧瞧。”
李清禅对着镜子看了看,瞬间又高兴起来:“六姊好厉害!”瞬间又恢复成那个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