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后,宋惜月接过帕子捏在手中:“姨母,我想……”
“你去不了。”
林皇后知道她要说什么,一口打断道:“每次这种事情之后,长宁宫都会被守得严严实实,除非特定的那几个太医之外,无人能进出。”
说完,她伸手摸了摸宋惜月的脸,叹声道:“你放心,阿岚虽然过得艰难,但她和先皇后气质极像,陛下舍不得她有什么三长两短。”
“我曾想办法问过那几位太医,他们都说,陛下下令给贤妃娘娘用的都是太医局里最好的药,甚至比太后还要好。”
听了这话,宋惜月心里头揪着疼。
她低着头深深喘了口气,哽咽道:“是我害了姑姑……”
“莫要如此想了。”林皇后叹道:“昨日她会出现在龙昭殿,便是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了。”
“她是你姑姑,她想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宋惜月低着头,低低的呜咽声逐渐化作抽泣,最后忍不住痛苦地哭出了声来。
她不敢想象,这些年宋予岚过的是什么日子,也不敢想象,当年她得知修表哥的腿是祖父打断的时候,她被祖父抛弃的时候,心里该有多痛苦。
可如今再想起,贺兰修自小稳重矜持,又怎会在自己外祖父的院子里爬墙头?
而堂堂皇子受伤,祖父那等朝之重臣,又怎会因为怕宋家被陛下迁怒而不上报宫中,请太医为贺兰修接腿?
又怎会足足延误了半个月后突然又上报了宫中,导致满朝文武皆知三皇子贺兰修落下跛足,终生无缘皇位,沦为皇室笑柄?
想到这里,宋惜月便觉心头剧痛无比。
她曾经还埋怨过宋予岚竟然因为这等事情与宋家断绝关系,她曾经还埋怨过修表哥为何那么不听话去爬祖父的墙头。
甚至父亲当年频频同祖父吵架,她还觉得一切都是无法预料的意外,是父亲反应太过。
她从未想过这一切,都是祖父一手造成的!
甚至前世她被囚禁在后院的那些年,还深深地怨恨过,宋予岚作为她的亲姑姑,林韫铮作为她的亲姨母,二人却对她不闻不问,与宋家渐行渐远。
如今才知,宋予岚早已在地狱,而林韫铮身为林家女,又怎敢在宋家如此行事的前提之下再对宋家示半分好?
越想,宋惜月心中痛楚愈加绞得她喘不上来气。
最后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在林皇后的怀中昏死了过去。
她又做梦了。
她梦见自己当鬼的那两年,听到顾浔渊说林皇后病倒了。
她梦见顾浔渊虐杀流放途中的祖父等人的时候,祖父那张痛哭流涕的脸。
她梦见她生产后,林皇后和贤妃分别派人送了一些赏赐来,她很是开心想要入宫道谢的时候,却被顾浔渊三言两语打消了念头。
她还梦见,顾知礼站在她的面前,本该是天真稚嫩的那张脸上露出了怨毒之色。
“你不是我娘!你是一个万人糟蹋的破鞋!你不配当我娘!”
“被你养育长大,是我此生最大的污点!”
她好痛苦。
那种痛苦宛若深深刻在灵魂深处,时不时泄出一丁点,便足以叫她痛不欲生。
“阿月!阿月!阿月!”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闯入了梦中。
那个声音起初十分微弱,夹杂在一片混乱的哭声之中,几乎听不真切。
但渐渐地,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楚,越来越大声。
他一声声地唤着她的名字,如同拨开迷雾的阳光,透过灰蒙蒙的雾霭,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阿月,别怕,我就在你身边!”
她听到他温柔地说道。
一片昏暗之中,宋惜月的眼前逐渐有了光。
她愣愣地睁着眼睛,看着繁复华丽的床幔,好似在梦中又活了一辈子,疑心自己又陷入了梦里。
“娘娘,宋淑人这是郁结之症,微臣开的方子有疏肝解郁,安神宁心之功效,一剂两煎,一日两次,连服三日后一剂一煎,一日一次。”
“宋淑人的脉象显示她的梦魇之症十分严重,是以这三日每日酉时,微臣会来给宋淑人辅以针灸安神。”
“日常要注意,不可太过劳累,需多晒太阳激发阳气,万不可再有大喜大悲,如此养上一两个月,便会有明显的好转。”
“多谢陈太医。”
“娘娘言重了!”
“明姑姑,送送陈太医。”
“是!”
脚步声逐渐远去。
有个人轻轻走过来,坐在了床边上,叹了口气:“阿月,都过去了。”
听到这话,宋惜月的眼睛僵硬地转动,落在了林皇后的脸上。
沉默片刻后,她张了张嘴:“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