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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首(1 / 2)

大梁笃信佛门,却不似北燕当年笃信道教那般丧心病狂——大兴道观,劳民伤财。

大梁的佛寺不多,奢华的佛寺更少,就比如号称国寺的空禅院,屁大点地方,建在了半山腰,山路崎岖极不好走,偏偏梁惠帝算是整个大梁最虔诚的信徒之一了,次次下车步行上山,有时甚至三步一叩首。

这可苦了跟随的朝臣和娇贵的皇室子弟们。

陛下都这般虔诚了,他们哪里有不跪的道理?所以整个盛京的权贵最害怕的,就是这一月一次的登山礼佛。

“右相还没到吗?”

云雾缠绕的青山下,官道上满是车马和身着锦绣华袍的皇子朝臣们,唯独天子一身素袍,于山脚下负手而立,眺望来时的官道。

最重“礼数”的礼部尚书站在朝臣一列,憋红了一张脸,一副想站出来弹奏戚无良却又怕被打脸的样子,左右为难了片刻,他刚欲站出来,就被其兄吏部尚书谢献思给拦住了。

谢献思狠狠瞪了一眼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示意他消停点。

常年跟随天子的老太监微微弓着身子,眯着一双笑眼将一切旁观,见礼部尚书识趣闭嘴,才翘起兰花指,笑呵呵道:“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右相的性子?哪日上朝不迟到?”

天子闻言不怒反笑,“也是,当初孤封她为相时,她就推辞不应,说什么爱睡懒觉,不想早起上朝。你听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职,在她眼里抵不过一顿懒觉。”

老太监陪天子“嘿嘿”笑了两声,踮起脚尖,望向远处,伸手指道:“陛下您瞧,右相大人这不是来了吗?”

不远处,官道上的车马和人纷纷给一辆华丽奢靡的马车让路,不多时马车便晃晃悠悠地停在了山脚下。

马车刚停稳,砰的一声,鼻青脸肿的户部尚书先一步被踹出了马车。

钱大人就着被踹下的姿势,当即朝站在山脚台阶上的帝王磕了个头,“臣钱良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钱尚书这脸是怎么了?”梁惠帝神情略有诧异地问道。

“回陛下,晨起吃包子吃急了,磕的。”

谢献泉终究还是没忍住作死,冷哼了一声,“钱尚书家的包子真够硬的啊!”

“怎么了?晨起本相请钱大人吃的包子,谢尚书有意见?”

温寻推着轮椅上的白衣,慢悠悠地下了马车。

谢献泉一见戚无良,就像鹌鹑似的躲回了朝臣堆里。

天子早已免去戚无良的跪拜之礼,故而白衣卿相只是坐在轮椅上拱手向君王道:“臣戚别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今日气色甚好,可是有喜事?”

即便右相带着银面具,朝臣们也能想象得出右相此刻脸上笑得是何等谄媚,皆心道一声:呸!

梁惠帝似乎很享受戚无良的吹捧,龙颜大悦道:“确实有好事。空桑国师云游已归,特意托小沙弥转告孤,盼与右相叙旧——秉烛夜游,坐而论道。”

白衣卿相听到“空桑”二字,顿时眼皮开始狂跳,脱口一句:“什么!那死秃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梁惠帝似笑非笑道:“爱卿,你称呼国师为什么?”

白衣嘴角一抽,“臣是说,空桑大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梁惠帝:“爱卿一会儿见了国师可以问问他。”

戚无良:“……”

鬼才会想见那死秃驴呢!

两个月前,戚无良第一次陪梁惠帝来空禅院礼佛,已痴方丈诚邀她探讨佛法,右相大人很是不给面子,冷淡地回了一句——“我不太喜欢和尚。”

已痴方丈慈悲宽和,只是对她笑了笑,也没问她为什么,不像那位方丈高徒——国师空桑,一掌下去劈坏了当朝右相的轮椅,让其摔了个大屁蹲,还笑意冻人地怼了一句——“施主见谅,贫僧也不太喜欢右相大人。”

心高气傲的右相大人当场就彪了,整个大梁就没见过比她还猖狂的人!

然后……

她就被国师空桑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起衣领,丢出了寺门。

右相大人脚踢朝堂、欺压群臣,堪称大梁一霸,向来“战无不胜”,唯独在一个秃驴身上栽了跟头,她焉能咽下这口气?但糟糕就糟糕在,现在的她打不过那死秃驴。

“早知道带红泪来了。”白衣卿相一脸追悔莫及地嘟囔了一句。

她摸了摸自己屁股底下的铁轮椅,心道:见就见,我就不信那死秃驴还能徒手劈断生铁。

咚——咚——咚——

半山腰突然响起佛钟声,悠扬回响,惊起层层飞鸟。

与此同时,天光破云,清晨的山雾渐渐散去,露出沾着水汽朦胧的青翠山容,旭日暖阳铺在山道上,璀璨绚烂,宛如一条朝圣的仙途。

山脚下,无论是身份尊贵的皇亲贵胄,还是牵马驱车的贩夫走卒,都被这佛路盛景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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