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仡王皱眉怒斥:“你在说什么?你是亲弟弟,怎可如此污蔑你兄长!”
“孩儿没有污蔑,父王看看这个!”
他把手插入稻草之下,抽出一沓折子,拿出一个在南仡王面前展开。
“父王请看,这是孩儿从文卷库中找到的,来自靖廷的运银文书!上面所落皆是这几年靖廷为了赈灾送到南仡的钱粮数目!这本是,这本也是,这本还是!”
他打开了一个又一个折子,仰脸凄声道:“但是,无论朝里朝外,根本没人知道有这批钱粮,因为兄长根本就没有把灾银用到实处,他全部贪墨了呀!”
南仡王掌事多年,当然知道靖廷的国书长什么样子,别看纸皮只是小小一份,其实蕴含了极重的大国工艺,根本仿造不得,是以看到国书上面的内容,蓦地呆住了。
“不止如此,父王再看,”尹祥又拿出一叠来,“这是南仡近三年进贡给朝廷的贡品单子,父王您看,可有兄长说的繁重岁币?”
那单子凡数百字,真正记录贡品的却只有寥寥几行:
茶叶金春飞云五十斤,云崖仙草五株,天麻一百斤,虫草二百斤,特产金瓜十车,蜜果五十车,云锦五十匹,牛乳酥酪二十斤,翡翠石五块。
对于一个藩国来说,拿出这些东西不说绰绰有余,总是不至于喊苦的。
那南仡国的钱是怎么没的?
南仡王如遭了一击晴天霹雳,完全不敢相信聪慧能干的长子竟然会编谎话骗他!
“儿子不是要给兄长上眼药,实在南仡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尹祥痛心疾首,苦涩道,“朝廷已经知道兄长的所作所为了,兵马马上就要兵临城下!这一切,都是因为兄长贪得无厌啊。”
他从灾情讲起,一直讲到尹泰下令搜捕医官和黑水寨人,南仡王每听一句,脸色就惨白一分,到最后已经没了人色,苍老的双手不停地抖,人几乎要晕厥过去。
“父王!”
尹祥连忙把他扶起,掐了把人中,颤声道:
“父王!您不能晕!兄长现下已带兵去围剿他们了,医官一死,只怕事情再也不能转圜!能阻止兄长的唯有父王一人,您现在即刻赶去救下他们,还有望让朝廷放过我们,您要振作起来,南仡国的安危只能靠父王您了啊!”
南仡王听完,咬着牙站起来。
“来人呐!随我去捉拿逆子!”
尹泰已寻到了云山茶园,下了狠心,着人硬闯进去。
茶园不是堡垒,受规制所限,围墙高不过二丈,矫健的士兵轻易便能攀爬进去。幸亏赵克刚等黑水寨的村民也不是吃素的,拿了锄头、铁锹、木棍等物,凶猛无比地抵抗。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因为尹泰,黑水寨家家户户穷得叮当响,灾情中又饿死了亲人,他们积愤已久,这会儿全然爆发出来,一边挥舞武器,一边嘶吼咆哮,震慑得士兵们都有些畏缩,前伸的长矛短了几分狠劲。
尹泰眼看此景,厉声喊道:“众将士听令!胆敢手下留情的,本世子绝不轻饶!给我杀!”
士兵们被他一激,旋即向前猛冲,杀红了眼。
草莽与官兵,布衣与甲胄,棍棒与刀枪,两拨泾渭分明的人绞在一起,难解难分,分不清哪边是刀俎,哪边是鱼肉。东风西风隔江相推挤,推波排浪,阴风怒号,卷着江水翻涌来翻涌去,雪浪淘上九重天。
尹泰眯眼看着,忽然一挥手,一排弓箭手引弓搭箭,瞄对片刻,只听得一声“放箭”,羽箭如怒雨倾盆,转眼便湮倒一片。
姬殊白长臂一引,接住了一支,倾斜的身子带动树枝晃了一下,浅灵不禁向后一倒,口中轻呼,又被他空出一只手来托住了腰肢。
“你做什么?”
两人并坐在树上,浅灵扶抱着树枝,看他摆弄着找来的一根小青竹,用一段细丝把它绷成一个半月形。
“看就知道了。”
姬殊白说着,把羽箭往半月上一搭,拉成满弓。树冠浓密,繁枝茂叶交相叠错,漏出了一个明亮的孔洞。
姬殊白对着孔洞瞄准,眼眸一虚,与此同时,羽箭遽然离弦,以排山倒海之势冲破东风西风的混战,直冲尹泰面门。
尹泰及时避了一下,但还是被穿透了肩胛,从马背上摔下来,血流如注。
“世子!”
孙令彪搀扶起他,替尹泰拔了箭。
尹泰捂着肩头,强忍疼痛站起来,从腰间摘下一块令牌:“增调三千兵将,本世子要踏平云山!”
“把五毒笼打开,放毒蝎!”
尹泰的愤恨已到了极处,此时只想把所有人都杀光,看着毒蝎张牙舞爪地出笼,乱麻爬行,他哈哈大笑起来。
南仡王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平日里温驯平和的长子此刻跟恶魔修罗一样嗜血狂傲,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逆子!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