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重河携亲卫赶来时,只见白浪翻腾,两岸高地人影穿梭,忙忙碌碌,竟没有他所预见的哭天喊地。
他们有着不一样的面孔,穿着不一样的衣服,但他们却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紧密牵系在一起,有条不紊地做着救灾的各色事宜。
他们筑起来的挡水堤,竟比定北军做的还要高还要长;他们挖的沟,比定北军挖得还要还要多还要深。
而就在一天之前,这些百姓还是一盘散沙,只知各自逃命,如何一转眼就凝聚在了一起?
洛重河压下心中的疑惑与震惊,当即果断让所有亲卫插进百姓堆中,跟他们一起做事。
不仅仅是人命关天迫在眉睫,更是因为同甘共苦齐心克难,是最快能与这些前朝遗民彼此交融信任的方法,所谓多难兴邦,便有这一层道理在里面。
洛重河独身游走在忙碌的人群中,忽然听到一道沉静而生嫩的声音,仿佛不属于这里,但这声音每响起一次,百姓们似乎就振作一次,奇异地被抚慰下来。
洛重河循声而去,最终在茫茫人群之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岳?岳姑娘?”
眼前的女孩已经变成了半个泥人,一身灰扑扑的衣衫,下摆已经挂满了泥沙,原本白净的脸蛋也变得脏兮兮的。
洛重河几乎无法确认,这就是那个冷冷淡淡、甚至有几分一丝不苟的岳东家。
浅灵身前系着一块干净的布,她才给一个被树枝刺穿了胸口的人处理了伤口,当下两手鲜血,转头看过来时,脸上透着一种锋芒敛于鞘中的锐气。
洪水扑打沙堤,渗水出来,淹没了她的双足。
洛重河道:“莫站在那,快上来。”
他把自己的剑伸出去,浅灵握住剑鞘被他拉了上去。
“原来你在这,”洛重河松了口气,“天麟一直在找你,都快急疯了。”
浅灵在水桶里净了手,把脸也擦了一回,道:“他不至于。”
洛重河自己没经历过儿女私情,不懂他们这些小年轻的心思,无话可说,只道:“还生他气?这次的确是他辜负了你,回头让他好好给你认错。”
浅灵摇摇头:“不用,他那也不叫错。”
只是一种选择罢了。
都是救人,没有规定先救谁才是对。
他有权决定自己救谁,但她也有权收回对他的所有义气。
“抓到呼祁函了么?”
洛重河道:“尚未,他搞了这一场乱子,无非是想趁九城乱,转而强攻,把九城重新夺走。是以我将兵力都严置在关口和用在救灾上,并无余手去搜查他。左右待九城稳固下来,他就是想逃也逃不掉。”
“洪水来的时候,我以身作诱引出了不少细作,斩杀了近百人,他的势力当已经被拔除了大半。”
换作平时,洛重河断不会跟个小姑娘说这么些军情要务,但此时置身于这样人声喧闹繁忙的情境之下,自己仿佛也与他们一条心,想把关头形势告诉这个他觉得能听懂自己话的年少女子。
那边一个又长又宽的木筏子被造了出来,洛重河见状,卸掉笨重的铠甲军靴,只剩一身布袍。
他从百姓手里拿过一圈麻绳,一头系在自己身上,对百姓们道:“我会凫水,这一趟我来,绝不让一个乡亲留在洪水里。”
他以身作则,让一个百姓在木筏上划桨,他亲自下水捞人,只一个人便捞上了七八个落水的百姓。
堂堂一个都督府长官待民如此,不惜将自身安全交到百姓们手上,亲自下水救人。但凡他们有一点想要杀他的意图,洛重河就死了。
他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大家对定北军再无疑虑,更相信靖朝收复九城,不会对他们不利,一时间,军兵百姓因为洛重河的加入,越发凝结在一起。
定北军身强体壮,有他们帮忙,救灾进展得更快。日暮来临,勤劳的妇人们自觉从各家筹到了一些粮食,做成面饼和稀饭,放在木桶里,一桶一桶地提过来,给乡亲和定北军们发口粮。
大家不分彼此坐在一处,一起用饭,一起说话。
不可避免地,有些人终究在洪流中丧生,但此刻所有人聚首在一处,悲伤被分散出去,劫后逢生的喜悦亦然。
洛重河站起来,对众人道:“自来两国交战,边塞百姓最为辛苦,我军进驻而来,是收复国土,恢复九城当年交通万邦的繁荣盛况,但对于在两军交锋中无辜丧生的乡亲,是我洛重河无能,没能护住每一个人。我这,就替他们报仇雪恨!”
他摆摆手,亲卫押上来十个俘虏,其中竟有百姓们认识熟悉的面孔。
“啊!抓他做什么!”
洛重河面不改色,让人用军中严刑狠狠施加在俘虏身上,俘虏们一开始还要紧牙关大呼冤枉,最后忍受不住钝刀子切肉般的折磨,一个个全招了,把他们如何捏造散播谣言,如何杀了人又嫁祸在定北军身上,又如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