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空师太被唬得一展眼,差点惊叫出来。再定睛一看,却见那是个长相艳清灵秀、身形娇弱的女儿家,恍惚似仙女落凡了一般。
宜空师太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间?”
浅灵一抖手,亮出一面金牌。
“我乃宫中女官,奉圣上旨意暗访静水庵。”
宜空师太一听,双膝便有些软。
之前她找遍诸般借口阻拦太医上山,就是不愿古树的秘密泄露出去,可现在宫中的女官已经到了跟前,肯定是已经知道了。
浅灵道:“你明知庵中有不妥,却为了香火,蓄意阻拦太医查找病源,以致通县百姓病情反复,饱受折磨,妨害民生如此,连圣上都被惊动,你该当何罪?”
宜空师太被她吓到了,扶着桌几摇摇晃晃了几圈,辩解道:“实非贫尼本意,是太妃说那古树是郡主小姐托生之木,所以……”
“所以你就顺水推舟,让太妃担了这个罪责?”
浅灵向窗外望去,宜空师太知道,那里正好可以看到古树,所以刚刚那一幕,早已尽收她眼底了。
宜空师太跌坐下来,垂了泪。
“师父抚养我长大,传我佛法,又把住持之位传给我,我只是不想静水庵在我手上被糟蹋掉……通县的百姓受苦,贫尼也不好受,一直向香客布施药剂……”
“但你却没有阻止她们继续进庵庙里来,可对?”
浅灵直言质问,问得她哑口无言。
宜空师太呆滞了一会儿,直直跪下来,求道:“此事错在贫尼一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贫尼只有一求,请姑娘看在静水庵多年来行善积德的份上,莫要毁了静水庵声誉。如此,贫尼也无怨无悔了。”
禅房里静下来,落针可闻,烛火在宜空师太的脊背上摇曳颤抖。
“可以。”浅灵终于道,“我甚至也可以不向圣上告发贵庵的知情不报。”
宜空师太惊喜地抬起头,然后又以额抢地。
“请姑娘指教!”
“起来吧。”
宜空师太照做,走到她身边,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明日不开门见客,对外就说是你身子抱恙。连夜找人把那古木患了虫害的地方都砍下来烧毁!”
“不可,万万不可啊!”宜空师太道,“姑娘有所不知,静水庵因古木扬名,古木没了,往后何以延续香火?”
“何以延续香火?靠你的功德啊。”浅灵道,“皇恩浩荡,圣上已经准予我携太医院御药名方而来,把救治通县百姓的功德让渡于师太,如何?一棵古木可能抵得?”
宜空师太听懂了她的意思,登时喜出望外,对着宫城的方向合掌弓腰。
“阿弥陀佛!贫尼拜谢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翌日,静水庵果然闭门谢客,两个小尼姑站在门外,有香客来,她们便伶牙俐齿地说道:“昨儿住持梦中得佛祖点化,病了一遭,如今正带病解梦,请檀越明日再来!”
香客们合掌还礼,又闻见烧火的味道,抬头见一道烟柱在墙后升起,浓烟熊熊,便问:“好大的火,这是在烧什么?”
小尼姑道:“昨夜住持梦醒,便见那棵古木一夜入冬,枯枝败叶落了一地,佛祖在梦中告诉住持,古木归天,福泽大地,让住持烧了那些枝叶。你们瞧见那烟柱没?可长了,直耸云天,那就是归天路。”
香客们被唬得一愣一愣,信了尼姑们的话,折返回去了。
而此时庵门之内,浅灵已经请来了对草木钻研颇深的官吏,让他做主,那古木遭了多少虫害就砍多少。
南安太妃看着仅剩的一截树干流泪。
砍成这个样子,别说明年,十年之后还能不能长出新的枝叶来都很难说了。
浅灵走过去,向南安太妃张开了手。
“壁虎断尾,只为求生,万物有灵,古木亦是如此,太妃应当看开一些。这是我挑出来的树种,古木若不能重新长出枝叶,太妃自己育一株小苗也不挺好?”
南安太妃把那树种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含泪道谢。
浅灵又去倒座房处,看正在给尼姑们治病的医正。
“药方子如何?”
“回乡君,这病不大,治愈肯定没问题,但留下的疤就不好办了。”
浅灵知道,太医院自有能祛疤生肌的妙方,但那些药太贵重,宫中一年也才出两三盒,自是不能用到平头百姓身上。
浅灵道:“祛疤的方子我来拟。”
她提笔蘸墨,转眼就写下一个药方,折好便交予了宜空师太。
“师太,明日,便看你的了。”
宜空师太双手接过,压抑着满心的欢喜道:“乡君放心,贫尼能做到!”
古木处置妥善,庵中草木也里里外外洒了三遍驱虫的药汁,治病的几大车药材也从永章牵拉过